宋家人面對白大夫時,態度很誠懇,姿態很謙卑,他們也的確是萬般無奈,但……
很明顯。
不能!
就白大夫那種,開藥儘量『稀爛賤』的風格,但凡能普通的藥物,能達到治療效果,哪怕只有八成,他都不會為難患者家屬。
「……換不了。」
「肉蓯竹是治柳公子殘腿的主藥,換成旁地,效果怕是達不到五成。」
「倒也能站起身,但是走路需要拄拐,還是很不方便的。」
白大夫開出藥方時,說得明明白白,只要用他開的藥,配合他針灸和調養之法,最多一年,柳余的殘腿就能治好了。
行走、坐臥、走路、甚至是騎馬都不會有問題,跟正常人的區別,僅僅是不能太勞累,陰天下雨時,略有酸痛罷了。
能正常人,變成只能拄拐。
這個差距,別說柳余本人了,宋家人也不能接受啊。
「要不然,爹,我派心腹到容國去,看看能不能買到……」承恩公世子建議著。
宋賓和宋老太太有些心動。
只是……
「太遠了吧!」
柳長安垂眸,柳眉微微蹙著。
容國是西域諸小國之一,位置偏僻,臨近沙漠,距大夏是萬里之遙,一路之上,山山水水,窮林密徑,在有無邊沙漠,承恩公府得派出多少精英,塔出多少性命,才能平安到達啊?
『肉蓯竹』又是容國的國寶,去了也未必有,有,人家也未必會賣。
況且,哪怕樣樣順利,一來一回,又需要多少時間?
恐怕不會比等著容國下次進貢來得快多少?
當然,眼下柳余需要這藥,承恩公府的親人們心疼他,願意替他奔走,柳長安要是沒主意,自然不會多嘴,但是……
她有主意。
「國公爺、老太太,我知道哪裡有肉蓯竹!」
在眾人都開始商量著,國公府里哪個舊臣曾經去過沙漠?要帶多少人?帶多少銀子的時候,柳長安突然插了句嘴。
她的聲音很低,眼眸微微垂下。
面色有些蒼白。
仿佛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兒。
「你知道?是哪裡?」宋氏大喜過望,急聲問道。
柳長安頭兒垂得更低,雙手用力扭在一塊兒,指腹都發白了,她道:「是,是清雲冠。」
「那裡的主持有一味肉蓯竹。」
這事,是她前世知道的。
柳長安對清雲冠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前世,冠里的女道人們得了寧國公府的令,把她囚禁在那裡,想出大門,身邊都有道長跟著,到了後期,甚至不允許她出門,整天面對著四方白牆,一片天空。
整整五年時光,關的她抑鬱成疾,幾乎成了個瘋子。
按理,她應該是恨清雲冠眾人的。
然而……
冠里的女道長們,除了不允許她自由行動之外,卻從來沒有虐待過她,待她不說溫和體貼,也是有說有笑的,像是今世,她曾經救柳余的急救法子,就是冠里道長們教的,她能讀會寫,算帳管事,也多是那五年清修所學。
清雲冦和圓壇寺一樣,都是半屬於官家的寺廟,區別只是圓壇寺是和尚廟,皇家有些什麼祭典,需要祈禱之類,都是他們操持,而清雲冠卻是女道冠,用處也跟圓壇寺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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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負責『接待』想要『清修』的官家女眷。
那些達官貴人、高門貴婦、貴族小姐的,凡是有心向『道』,不願意再沾染紅塵的,基本都會被家人送到清雲冠『修行』。
說白了,就是關押囚禁那些被家族放棄,卻又不好,不舍直接病死的貴婦和小姐們。
像前世,柳長安住在清雲冠的五年,她的鄰居,就是兵部官員府上的,跟奶兄私奔的瘋小姐,她母親捨不得『病逝』她,族裡又容不下淫奔的女子,就送到清去冠了。
瘋小姐跟奶兄生了個女兒,被家裡找回來後,女兒被族長當著她的面摔死了。
那小姐從此後就瘋了,在冦里『清修』一年多,不小心掉井裡淹死了。
她死後,柳長安的鄰居,變成某個五品小官家的當家主母。
這位是跟戲子私通了,但是娘家有權有勢,不許夫家處置,就送進清雲冦里避風頭,柳長安做詩的本事,都是跟她學的。
當家主母在冠里避了兩年的風頭後,被娘家人接走了。
只有柳長安,不死不活的被關了清雲冠里,整日跟道長們為伍,偶爾也幫她們做些活計,照顧照顧新來的『貴人們』。
至於為什麼會知道清雲冦的冦主有肉蓯竹,是有一回,冠里有位先帝駕崩後,自請到清雲冠修行的貴太嬪不小心摔下台階,胳膊斷了,大夫看過後,說是極嚴重,不會好了,貴太嬪驚慌痛哭,冠主就取了藥來,半個月,便令貴太嬪恢復如初!
柳長安好奇問了幾句,冠主便說,她那藥是用肉蓯竹配的,又說了肉蓯竹多麼多麼珍貴,是皇家貢品,天下少有。
柳長安記住了。
「清雲冠的冠主,是昔日太后娘娘的寄名替身,太后在世時,經常請她進宮講經,那肉蓯竹就是太后娘娘賞賜給她的!」
前世她住進冠里第四年,老冠主尚能拿出藥來治貴太嬪,如今,肯定還有,但是,清雲冠在京中地位有些特殊,肉蓯竹又珍貴,不曉得承恩公府跟冠里有沒有交情?
能不能要來!
「爹,娘!」宋氏聞言,立刻把目前轉向父母。
宋賓和宋老太太面面相覷,半晌,目顯為難。
他們承恩公府,慣來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姐弟和諧,幾輩子也沒出過,需要把女眷送去『清修』的事兒啊。
清雲冠,真的沒接觸過。
老夫妻倆同時看向兒子。
承恩公世子:……
看他幹什麼?他也沒有啊!!
他本能的去瞅媳婦兒。
「世子,妾身家裡從來和睦,再沒出過什麼亂事的!!」承恩公世子妃瞪圓眼睛,咬牙小聲。
瞅什麼瞅?
我娘家其樂融融,溫馨美好,女眷們都知禮守信,跟清雲冠沒關係!!
沒有!!
一家人都很懵。
拉不上任何關係,上門討要人家冠主的珍品,怕是很難……
「要不,孤去吧?」
蕭綽見狀,嘆息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