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商量?」宋皇后深凹的眼睛裡,泛出一絲刻骨的嘲諷,「你父皇啊,他是心裡明白,害你外祖父的那滾蛋是燕王指使的,卻不願意罰燕王,心裡內疚,就把你的婚事拿出來補償!」
「說什麼『你的晚婚』?那老雜毛怎麼說,不都是聽你父皇的嗎?」
「主老少壯,他就是怕你!!」
宋皇后的語氣,諷刺到極點。
太子命格貴重,不宜早婚這件事,跟『尊不動卑』,皇家祭典,需要太子避宮而出一樣,全是英武帝偏心的『藉口』罷了。
「你都二十二了,以往我說要讓你成親,他推三阻四,如今倒是主動提了?呵呵,就是虧心!」她冷笑嗤聲。
蕭綽垂眸,視線盯著榻邊的雕花,沒有回答。
宋皇后也不需要他回答,僅是發發牢騷罷了,罵完了,心裡痛快了,便自動轉回來,「綽兒,有好處不要白不要,你年紀也不小了,的確應該成親。」
「蕭詢小你五歲,府里正妃側妃二、三十人,孩子都有了,你卻形單影隻,總不是那麼回事兒,反正,不管咱們抓到什麼證據,只要沒按住蕭詢害你的手,你父皇總能裝作眼瞎,含糊過去,既如此,倒不如趁機要些好處!」
「你的太子妃人選……」
「你看你表妹知念如何?她是個好孩子,賢惠聰明,相貌也好,知冷知熱,溫柔體貼,配你最合適不過了。」
宋皇后興致勃勃地問。
她心裡的完美兒媳婦就是宋知念,「以往,你父皇不願意承恩公府再出一任皇后,我每每提起知念,他總要反對,如今他自己理虧,肯定要補償。」
「他應該提了知念的名字吧?」
半輩子的夫妻,哪怕厭惡,哪怕翻臉,宋皇后依然是了解英武帝的。
「提到是提了,只是……」蕭綽應聲,煙眸微垂,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母后提起未來太子妃會是宋知念~~
宋知念~
完全出自本能,蕭綽想要拒絕,可是,為什麼啊?
就像母后說的,宋知念是國公府的嫡長孫女,又是他的親表妹,身份尊貴,配得上太子妃之位,母后喜歡她,她本人脾氣秉性都合適,理應是完美的太子妃人選,但,但……
不知為何,蕭綽腦海里的一雙杏眸,揮之不去,溫柔真摯的笑容,頻頻在他眼前浮現,那是!
「柳長安~」
他囈語喃喃。
神情帶出一絲恍惚。
「綽兒,你說什麼?什麼安?」
蕭綽聲音太小了,宋皇后沒聽清楚,不由探身詢問。
「沒,沒什麼!」蕭綽驀然回過神來,飛快垂下眼帘,遮住眸里的震驚,他狠狠握了握拳,飛快含糊道:「母,母后,太子妃……不著急,先把小姨母的事解決再說吧。」
「怎能不急?」
你都二十二了?
宋皇后擰眉想要反對。
蕭綽迅速打斷他,「柳余尚且在曲秋彤手下過活,那個女人生性歹毒,對宋家恨之入骨,如今,柳修遠去賑災,孤日久生變。」
「耽誤太久,萬一害了柳余?小姨母怎麼辦?」
「這……」宋皇后一怔,嘆聲贊同,「綽兒,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就先忙吧,反正選秀也要明年開春兒,那時候再說吧。」
「或許,你多想想,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女孩子?娘不逼你非得娶知念!」
宋皇后笑言。
「沒有喜歡的!」蕭綽飛快,語出冷冽。
「哦!」宋皇后也習慣了兒子的冷情模樣,完全沒懷疑,心裡想著,看來兒子自己是沒有想法了,那,她就該想法子,跟母親商量商量,彼此有個默契,明年選秀前,別給知念訂親事。
——
宋皇后對蕭綽這個親生兒子的了解,的確是不深。
甚至都不如燕王!
最起碼,燕王離開御花園,去往清臨宮——曲貴妃的殿宇時,進門第一句話,就跟生母說:「母妃,太子變了!」
「什麼?」
雕花窗櫳前,一身華麗袍子,梳著繁複流雲髻,相貌嫵媚,充滿成熟風韻的曲貴妃,捏著染著鮮紅丹蔻的指甲,柳眉微微蹙起,「你遇見太子了?」
「他哪裡變了!」
「性情變了,變得更加……」燕王捏著下巴,琢磨了一下用詞,最後道:「他更有人味兒,也更有情緒了。」
「情緒?」曲貴妃喃喃,片刻,又『噗哧』聲笑了,嬌聲道:「詢兒,你這話說得,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太子慣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你說他沒情緒?」
「那些讓他隨手抽過鞭子,砍過頭的人,可是不認呢。」
「母妃,你不懂,太子他……」燕王哼聲一笑,眼裡流露出一抹,仿佛鄙視,又好像恐懼的神色,他頓聲,搖了搖頭,「他不是表面那樣冷冽殘暴,反倒有些奇怪的脆弱,對我也不像表面般輕視,反而說不出的在意。」
「我不懂他為何?我只知道,他如今有些不一樣了。」
那眉眼,那神色,那對他言談舉止的反應,仿佛真的看透了。
燕王擰眉,微微一嘆,由衷地道:「母妃,借祭典之事,把他驅逐出宮,我們或許做錯了。」
「怎麼會錯呢?」曲貴妃挑眉,她跟燕王的想法截然不同,「詢兒,你想得太多了,東宮太子離宮而居,你一個已經成親的王爺,反倒住在宮裡,陪伴你父皇左右,你應該明白,這對朝臣,對百姓來說,代表著什麼。」
「相比太子,你父皇更看重你。」
「住在皇宮裡的,方才是皇朝的主人,太子離宮後,有多少王公大臣倒向你,甚至宗室里那些王爺,勛貴們都開始偏向你了。」
「還有柳修,自從太子住進寧國公府,他的一舉一動,柳修都會派人匯報給你,咱們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才能避開他的勢力,算計承恩公府,這都是好處。」
「你可別因為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就糊塗,白白浪費了秋彤的一番辛苦啊。」
曲貴妃輕點兒子的額頭,笑得得意。
她尚不知,她兒子的便宜舅公,柱國將軍許昌剛被太子告發,他們的計劃已經失敗。
「母后說的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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