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捉蛀蟲

  第215章 捉蛀蟲

  十月初一,清早地面上了霜,亮晶晶的一層,走上去需得格外小心。

  還是前庭的空地上,鄭家的下人們紛紛聚攏過來,神情各異。

  管家傳話了,讓他們都到這裡來,說大奶奶要訓話。

  他們當中有不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雖然沒正式宣布,可他們也隱約聽說是要趕人走。

  留下的自然早就知道了,沒得到暗示的多半都是要走的。

  阿蓑也回來了,走過來向眾人傳話道:「大奶奶說天氣太冷了,叫大伙兒都到東邊的花廳擠擠。」

  東花廳是鄭家用來宴請客人的地方,很寬敞,能容下大幾十上百人。

  眾人走進去後發現,不但大奶奶徐春君在那裡,連太太方氏也在。

  不過轉念一想,太太雖然已經不管家了,但是像裁減人這樣的大事還是得叫她知道的。

  隨後大管家正鄭龍也進來了,帳房先生婁虔捧了帳簿進來,就放到徐春君旁邊的桌子上。

  因為徐春君說了,得跟眾人說明是家道艱難不得已才減人的,所以須得把帳本帶來讓大家看看。

  不過婁虔心裡清楚,這只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這個時候誰還有閒心去翻帳簿呢?

  鄭龍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說道:「都肅靜,聽大奶奶的示下!」

  眾人停止了竊竊私語,都把目光調轉向了徐春君。

  今天的徐春君穿著暗綠色軟緞棉襖,下頭是雪青棉綾裙,神色和往常一樣,溫和優雅,從容嫻靜。

  她剛要開口說話,門房從外頭進來說道:「大奶奶,姑太太派人送了東西來,還說想接老太太過去住一些日子。」

  「你讓他們先都過來吧!這會兒也沒空單接待,又不好叫他們在院子裡挨凍。等忙完了這頭,再帶他們去老太太那邊。」徐春君說。

  她說得沒錯,如今太太和她都在這裡,也不好就撇了眾人。

  陸家的人進來了。除了兩個婦人,剩下的都是年輕小伙子。

  這也沒什麼,畢竟抬東西得需要力氣,況且還要抬老太太過去。

  「實在有些怠慢了,」徐春君含笑向為首的葉媽媽道歉,「你們諸位且擔待一下吧。」

  「大奶奶客氣了,您先忙,我們不著急。」葉媽媽帶著人退到了一邊。

  徐春君方才向眾人說:「前些日子我同大管家商量咱們府里要革一批人出去,今日叫大伙兒來,為的就是這事。」

  她說著舉起手裡的一張紙,那紙對摺了幾次,隱約看到裡頭有字。

  「這張紙是大管家交給我的,不過我先不急著公布。」徐春君環視了一周,不疾不徐地說道,「因為在這之前,有幾個人我得先處置了。」

  誰也沒料到她居然還有這麼一手,不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又有誰敢出面阻攔她呢?

  畢竟她如今可是鄭家正牌的當家人。

  馮氏有些不安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鄭龍回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雖然他事前並不知道徐春君還要處置人,但是他覺得以徐春君的本事,頂多處理一些小魚小蝦,壓根兒查不到自己頭上。

  這麼多年他早已經學會了處變不驚,就算徐春君問到他,他也絕不會慌亂無措。

  「於興祖,」徐春君叫著於大蝦的本名說,「你在府里任後廚的買辦這麼多年,以次充好,中飽私囊。給主子吃的發霉發餿,自己卻吃香喝辣,作為作福。你可認麼?」

  眾人一聽,頓時就明白了。

  前些日子太太院兒里的祝媽媽和於大蝦吵架,去找大奶奶評理。

  大奶奶當時根本沒有追究,看來並不是輕輕放過,而是隱忍不發,隨後查實去了。

  於大蝦當然不肯就認帳,狡辯道:「大奶奶,你可別冤枉好人。我買的東西什麼時候以次充好了?咱們家銀子有限,有好的我也買不來呀!」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你一張嘴可遮不了天。」徐春君笑了,一點兒也不咄咄逼人,「綠蓴,你現在就帶人到後廚去,把他買進來的米麵蔬菜都拿進來讓大家看看。」

  綠蓴帶著她們院裡的黃嬸子、左嬸子,還有阿笠阿蓑。

  幾個人去了不多時就把每樣東西都拿來了一些,眾人一看:米是生了蟲的陳米,乾菜發了霉、青菜也都黃懨懨的。

  肉也不新鮮,兩隻白條雞瘦骨嶙峋,全身上下也沒有四兩肉,一條死魚,都快風乾了。

  「你說帳上的錢有限,可你每次報帳都沒少報,」徐春君繼續說,「按價錢都應該買的是好東西,這個你怎麼說?」

  於大蝦拿眼睛去看帳房,帳房則忙錯開了臉。

  徐春君笑了笑說:「你也不必再抵賴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費口舌。你往日都從誰手裡買的東西我都知道,那些人也都叫來了,可以一樣一樣和你對。」

  說著就讓人把於大蝦帶下去:「綠蓴和阿蓑,你們兩個人去看著他們對質,我已經安排了人詳細記下來,隨後交到衙門去。」

  「婁虔,於興祖的事你知道嗎?」於大蝦被帶走後,徐春君笑著問帳房,「他每日裡到你那兒報帳,你就沒懷疑過?」

  婁虔連忙解釋道:「大奶奶恕罪,我就是個管帳的,哪裡知道米價多少,菜價多少?我是個落魄的書呆子,書讀得多了,人就變得傻了。不通俗務,不善生計。何況我只是個管帳記帳的,上頭有主子,中間有管家,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去查考這些事呀!」

  「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也是白讀,最起碼仁義二字你並不知曉。」徐春君淺笑盈盈,哪怕已經看清對方是無恥之徒,她也並不會疾言厲色,但每一句都說在要害處,「遠了不說,近五年的帳冊就漏洞百出。

  乙丑年四月十一,老太太過壽進的銀子加在一處有八百七十兩,這在太太那兒是有禮單的,只是沒匯總。

  你卻只記七百八十兩。

  丙寅年臘月,姑太太家的庶女出閣,咱們家隨的是一百兩銀子。

  這筆帳我在姑太太家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你卻記了二百兩。

  這是大宗。

  除此外咱們家所有支出,都比正常的物價平均高出三成,帳面上大多數都記了特別多的零頭,讓人難以算清。偏偏你在總帳的時候,每一筆都要多加出一些來,或是幾錢或是一兩二兩。

  可積少成多,這些加在一起,也不是小數目了。

  再說說今年,前幾個月府裡頭修繕,無論是工錢還是料錢,通通都比市價高出兩成有餘。這還不算,使用的木料明明只有四十方,你卻記了五十五方。就算你不通俗務,可是記帳的時候都是要點清數目才記的。你當時眼花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