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因為感情淡漠、不通俗事, 時雨對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唯二兩件事他會認真――

  一是殺人;

  二是錢財。

  前者是為了賺錢,後者還是為了賺錢。時雨抱著自己的錢財死不放手,只想進不想出, 死命不願撒手。

  而今時雨要去京城裡走一遭, 戚詩瑛的事,他知道了,但他不願白花力氣。時雨在京城待了數日, 也見了戚詩瑛幾次, 都是在戚詩瑛無知無覺的時候。

  那少女穿金戴銀、趾高氣揚, 時雨看了許久,都弄不懂為什麼宣平侯府會不要央央, 要這個女孩。央央那麼漂亮……但是時雨知道自己不太理解旁人的想法, 便也未曾多關注。

  某日夜裡,京城一位姓閆的貴族女郎與自己的侍女在自家府邸中嘲諷戚詩瑛的粗俗不堪,咒罵戚詩瑛的眼高於頂……當日夜裡,這位閆女郎被驚醒, 發現四周闃寂無聲, 一個人坐在她寢舍的橫樑上,要與她做一樁生意。

  貴族府邸,那人來去自如。閆女郎瞪直眼,也看不清那人藏在黑暗中的面孔是何模樣。她只能從對方聽著清朗的聲音中,判斷出那人應該年紀比較小。

  再加上舍中的侍女都暈了過去, 閆女郎懼怕之下,不得不被逼著和那人做一樁生意――

  奉上一百兩銀子,托這少年去嚇唬捉弄戚詩瑛。至於後果如何……那少年也沒有和她多說。

  一百兩銀子, 閆女郎含淚取了自己平日花的剩下的銀錢送上。在閆女郎看來,自己是被那少年捉弄了, 府邸從第二日便戒備森嚴,更讓自己哥哥調禁衛軍來家中。

  但閆女郎打聽一番,卻並沒有聽說戚詩瑛如何。她便放下心,慶幸那少年只是索財,不是採花。

  在戚詩瑛這邊,某日夜裡,戚詩瑛被冷風吹得瑟瑟哆嗦。自她回到宣平侯府,她再沒有受過這般冷。睡夢中,她當即大喊:「來人,你們怎麼搞的,我要凍死了!」

  這般嚷著,戚詩瑛忽然覺得腳下無物,她伸手也沒摸到被褥。一個激靈,戚詩瑛睜開眼,登時發現自己不知如何坐在了一處高塔的屋檐邊,往前一步便是懸空。腳下燈火輝煌,京城夜色不歸,只著中衣坐在塔頂屋檐上的戚詩瑛生生地被嚇出一聲冷汗。

  身後傳來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醒得好快呀。」

  戚詩瑛僵硬著不敢動,怕自己被半空中的冷風割下去。她醒來這短短時間,已經看出來自己現在坐在京城最高的「懸佛塔」上,「懸佛塔」將將有五層樓閣那般高……往前一步,便是死路。

  戚詩瑛僵作著,連頭都不敢回:「你是誰?你要幹什麼?你好大的膽子,綁架侯府千金!你知道我是誰麼?」

  時雨抱臂立在她身後。戚詩瑛只是坐在屋檐上,時雨卻是立在「懸佛塔」最高的那一點上,他好玩一般地被風吹得晃來晃去,打著鞦韆一樣自娛自樂。

  時雨玩得無聊時,看一眼戚詩瑛:「你是誰?」

  戚詩瑛嗓音緊繃:「我是宣平侯府的千金!」

  時雨「哦」一聲:「我沒弄錯啊。」

  戚詩瑛一呆,這才知道原來對方就是衝著她來的。前十幾年的人生,都在底層百姓間打磨,戚詩瑛從未想過自己會遭遇「侯府千金被綁架」一事。她眼珠亂轉,當即改口:「我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我只是一個假的,真的那個不在京城,在城外的落雁山……」

  「嗖――」身後一柄匕首向她飛來,戚詩瑛有些武功底子,她倉促地偏頭躲過身後那飛來匕首,匕首卻還是割斷了她一綹頭髮。

  匕首扎入黑夜中尋不見了,烏黑長髮飛上半空,又輕飄飄地向下飄落。戚映竹眼睛發直,知道自己剛才若不躲,那一刀就直直刺破她臉蛋。到底是十幾歲的女郎,戚詩瑛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起來。

  戚詩瑛哆嗦:「你殺了我吧!我阿父阿母會給我報仇的!」

  身後少年笑眯眯:「你這麼好玩,我才不殺了你。我要把你綁在這裡,跟你玩遊戲。你要不要回頭看一看,我手裡有好多針,我一根一根地扎過去,你會不會變成刺蝟?我們來玩好不好?」

  戚詩瑛哭得更大聲:「你殺了我吧!」

  時雨聲音寒了下去:「說了我不殺人。閉嘴,你哭的聲音好難聽。」

  戚詩瑛還在哭,身後的銀針一把向她飛去。她駭然之下趴下躲避,卻被那銀針的風帶得向我一掀,整個人被刮出佛塔頂端,全靠她抱著凸起的檐角不敢鬆手,才沒有跌落下去。

  戚詩瑛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實在算不上好看。她仰臉,淚眼模糊,這才看到那惡人的樣子。只是失望的是,那人立在佛塔頂端,一身勁袍,腰窄腿長。然而他臉上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這烏黑的眼睛,卻也被他戴著的兜帽擋得些許嚴實。

  戚詩瑛不能看清自己仇人的嘴臉。

  時雨捉弄她,逗她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戚詩瑛在他耳邊嘰里呱啦,一會兒哀求一會兒放狠話,都讓時雨覺得不太好玩。他依然在心裡納悶,央央那麼好看,哭起來也好看……怎麼侯府非要養丑的女郎呢?

  時雨有些想念戚映竹,便怎麼看眼前那慘兮兮的掛在檐角上的少女,怎麼都不順眼。他哼一聲,不想玩了,這才說正事:「你以後不要欺負央央,我就放過你。」

  戚映竹抽泣一下:「誰是央央?」

  時雨滯了一下,張張嘴,卻說不出來個名字。他本想說「戚日央」,但是他隱約記得自己那日要殺央央時,央央教過他,說他弄錯了她的名字。但是時雨那時太緊張,一心想著如何殺央央,還怕被央央發現……時雨沒有記住戚映竹告訴自己的名字。

  時雨悶了半天,道:「就是你指揮京城外那個藥鋪,不給央央藥材和月例。」

  戚詩瑛:「……」

  她茫然地想什麼藥鋪,什麼藥材,和她有什麼關係……等等。戚詩瑛捕捉到了幾個敏感的詞,她在寒風中發抖,抓著檐角的手用力得發白,臉卻因此而憋得發紅。

  戚詩瑛問:「你說的,是戚映竹麼?」

  時雨眼睛微亮,記住戚映竹的真正名字。他點一下頭,隨意無比:「嗯。」

  本以為這一行到此便能結束,沒想到戚詩瑛之前怕得渾身發抖,這時卻一聲冷笑,聲音也無端尖銳起來:「原來你是為了那個賤貨出頭的!我不知道什麼藥鋪的事,看來是又一個蠢貨被那賤人的眼淚騙了,來找我算帳。她蠱惑我弟弟還不夠,還要蠱惑更多人。世上的男的,全都眼瞎,就喜歡那種裝柔弱的麼?」

  時雨眼睛看向她。

  他聲音平靜:「你說什麼?」

  戚映竹就是戚詩瑛的一個魔障,戚詩瑛回到侯府,所有人都拿戚映竹來比對她。而今一個陌生人,也為戚映竹出頭。戚詩瑛哪裡受得了?她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她昔年在民間長大,學會了太多低俗的話,全都拿來罵戚映竹:

  「那個騷窩就那麼香,你們全都往裡鑽是吧?她是奶大還是……」

  風聲至。

  戚詩瑛喉嚨瞬間被掐住,方才還立在頂端玩耍的少年,倏忽就飄到了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脖頸。戚詩瑛呼吸困難,她被這人催著,眼前發黑,似乎聽到骨頭斷裂聲。

  她拼命想看清這個人的臉,但是淚水橫流、那人面容藏在黑暗中。她痛得手不由自主鬆開檐角的瓦片,抓到自己脖頸處想讓那人放手。時雨蹲在屋檐上,手臂向外伸出,他單手掐著她咽喉,讓戚詩瑛徹底懸空半空。

  時雨盯著她,慢吞吞道:「我改變主意了。

  「我免費殺你。」

  時雨手上一松,戚詩瑛發出一聲悽厲慘叫,整個人向下跌去。但這並不是結束,時雨向下一跳,他輕功高到極致,戚詩瑛慘叫之時,模糊地看到戴著兜帽的黑衣少年與她身形緊隨。

  風吹開他的帽子一角,露出少年一隻清黑如星辰的眼睛,這樣的無邪裹著太多惡意。

  時雨驀地伸手,重新掐住她咽喉,將她一甩。一重重佛塔向下,戚詩瑛腰被折在新一處突出的檐角,她喘息未定,汗水和淚水拂面,她覺得自己看到了惡鬼,她張口大哭大喊:「救命!」

  時雨笑:「遊戲繼續。」

  他手一松,她再次向下墜落。而時雨向下縱跳,再次如影隨形一般折磨著戚詩瑛。時雨忽然目光凝向某處,捕捉到某個身影――一道暗色身影在幾處房檐脊樑上跳縱,身形如魅。

  金光御!

  時雨霎時忘記了戚詩瑛,身子一動,他便緊追那道身影而去。等時雨追出了四五丈,聽到身後斷續的慘叫聲「我草你娘――」,時雨身子一頓,想到他把戚詩瑛忘了。

  但是時雨轉而隨意――生死有命,與他何關。

  時雨追金光御而去,是想到秦隨隨對他的私下任務。秦隨隨怕他不放在心上,用錢財來吊住時雨,時雨眼下看到金光御,就如同見到自己即將得到的錢財一樣――

  十個戚詩瑛,他也能說丟就丟。

  然而戚詩瑛命大。

  她以為自己被那惡人丟下去,會摔成肉餅。但她斷斷續續的悽厲慘叫聲,驚動了巡邏在附近的宿衛軍。一個青年與身後衛士說話,聽到聲音抬頭,目光登時冷銳。

  青年拔身躍起,向那佛塔攀登。幾次交縱和換氣,青年接到了摔下來的戚詩瑛。

  青年把她抱在懷中落了地:「阿瑛,怎麼是你?」

  衛士們愕然地看著那女郎的中衣,連忙低頭,不敢多看。戚詩瑛發抖、臉麻,滿面淚水。她抬頭,看到熟悉的人,當即大哭著撲入人懷中:「閆大哥,有賊人!」

  她平日也威風驕傲,是女中豪傑,讓人欣賞。不知道這是經歷了什麼,怕成這樣……「閆大哥」將她抱入懷中,僵硬而尷尬地哄了一頓,戚詩瑛被嚇得太厲害,平安後就這樣暈了過去。

  「閆大哥」只好送她回侯府,同時厲聲向身後人:「多事之秋,加大京城巡衛力度!」

  他不覺沉思:前兩日妹妹又哭又鬧地要加強府邸巡邏。今日宣平侯府的千金又以這樣不堪的形象從佛塔掉下來……難道是有採花賊進了京城?

  他警惕起來,心中有了猜測,便決定明日上朝要告知京兆尹大人,加強京城的巡邏,同時嚴查是否有女郎遭到不幸。

  --

  金光御武功高於時雨,兩人之間隔著距離,除了那一瞥之後,時雨追丟了金光御,再也沒見到這人。

  時雨想到戚詩瑛,這才回頭摸到侯府,聽到戚詩瑛沒死,正大哭大鬧著要出京找戚映竹算帳。時雨一時心虛,一時又想動手殺人,堵住這女人的嘴。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侯府的護衛變得很嚴……不,整個京城的護衛都變得很嚴,讓時雨找不到機會摸進去。

  時雨只能轉道,試探著去查探自己要殺的人的情況。然而,一樣是因為戒備森嚴,時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讓他鬱悶萬分。時雨抱怨一通,覺得自己一無所獲,便更加想念戚映竹,想要戚映竹安慰自己。

  如此,時雨打算撤離京城。

  很奇怪,京城四處貼了通告,要捉拿什麼「採花賊」,對進出京城的人全都嚴加審查。京城門口,百姓們對著沒有人物畫像的通緝令指指點點,憂心忡忡官府何時能抓到採花賊。

  時雨湊在人群中,茫然地跟著他們湊熱鬧。他多嘴一句:「你們這裡採花賊好多啊。」

  之前他在落雁山下的小鎮殺了一個,這京城裡又冒出來一個。時雨莫名其妙,覺得這裡的風俗好奇怪,睡女郎全都要靠「採花賊」才行。

  聽到他這涼涼一句風涼話,正向百姓們宣傳「採花賊」如何可怕的衛士生氣,扭頭就要教訓這人。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如何願意自己的家鄉被人這麼詆毀?

  他一回頭,便看到黑衣少年眨著眼睛仰頭看通告,眼神一派純良。注意到他的目光,時雨向他看來。少年唇紅齒白,面容俊俏,一看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子模樣。

  衛士斥責:「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要胡說?」

  時雨回答:「我無父無母。」

  衛士一愣後,氣消了一半,說:「那也不能胡說八道,你根本不知道『採花賊』有多可怕……」

  時雨奇怪問:「有多可怕?」

  衛士一滯,覺得自己跟他說不通,心煩地擺擺手:「路引呢?拿來看看,沒事的話就出城吧。小兄弟,話別說的這麼滿……你要是家裡有姐姐妹妹,就也不會這麼無所謂了。」

  時雨眼珠一轉,有聽沒聽。他當真有路引,拿出來後,衛士覺得沒問題,便放他出城。從始至終,沒有人將這個少年和所謂的「採花賊」聯想到一處。

  而時雨也正心虛著,打算去找戚映竹認錯――他對戚詩瑛做的事,沒有將那人弄死,好像還惹出了麻煩。但是成姆媽叮囑不讓他下殺手,時雨就只好迷惘地出京了。

  --

  落雁山下,京城和小鎮都被那來去如風的「惡時雨」攪得一片混亂,落雁山上,倒十足平靜,沒有發生什麼事。

  最大的事,可能也就是戚映竹這幾日不讓姆媽離她太近,連洗浴都不讓成姆媽幫忙。

  戚映竹給自己找的藉口,是山中只有自己和姆媽兩個人,自己不能總讓姆媽幫自己做事,她自己也能做自己的事。若是時雨在的時候,成姆媽會懷疑戚映竹是不是故意調開自己偷偷見那少年;但是成姆媽現在確認時雨不在,那便只能是女郎自己做出了改變。

  成姆媽心憐她,卻拗不過,只能不情不願地答應。

  於是,夜裡,戚映竹洗浴的時候,她便與姆媽隔開了一道屏風。姆媽在外絮絮叨叨,念叨著女郎都不肯讓自己幫她洗浴了;屏風內,戚映竹拿銅鏡看自己脖頸上的紅痕有沒有消失一點,伴隨著姆媽的嘮叨,戚映竹一點點解開自己的衣襟。

  戚映竹也嫌姆媽話多,嗔道:「姆媽,別總說我了,說說旁的吧。」

  鏡中女郎身形纖纖,青絲一點點拂落肩頭。衣裙落地,重疊香羅。赤腳走過地上的衣裙,戚映竹站在冒著熱氣的木桶邊,低頭摘衣帶時,聽到姆媽念叨:「時雨這孩子,人其實還是不錯的。」

  戚映竹一怔,抿了唇。

  她聽姆媽第三十遍念叨鎮上藥鋪發生的那點兒事:「當時真的特別混亂,我和史郎君根本弄不過那藥鋪,就是時雨過來的。他一過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真的女郎,就是那一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戚映竹嘀咕:「他又殺人了唄。這不好。」

  成姆媽反而為時雨辯解:「那是因為藥鋪請的兩個壯士拿了刀,要不是時雨機靈,時雨就被殺了。時雨是在保護自己!你看那藥鋪現在也不敢說什麼……女郎,雖然殺人不好,但是總不能人家的刀都要跟前了,咱們只能躲吧?時雨又不是什麼殺人魔,他是不得不出手……」

  戚映竹低頭,小聲無奈:「……我又沒說什麼。」

  ――姆媽幹嘛覺得她會因此對時雨有意見呢?她並不是……

  她若真那般心善,她早該和時雨一刀兩斷了。只是時雨……他殺人的次數,實在讓她擔心。難道江湖人都這樣麼?這是不是太危險了?

  戚映竹看著鏡子,憂心忡忡地想著這些,忽而,她覺得鏡子不對,猛地睜大眼。鏡中模糊地映著一道人影,戚映竹猛地一轉身,愕然地看到時雨趴在木桶邊,盯著她。

  她張口,又捂住自己的嘴。她被嚇得往後退一步,被腳下的衣裙絆倒,趔趄一下。

  時雨呆呆地看著她,他眼睛從她臉蛋、向她鎖骨下移去。戚映竹捂住自己的心口,暗自慶幸自己還未曾脫了中衣。她懵懵地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的,聽了多少。

  屏風外的姆媽忽然想起來:「這都過了五天了……女郎,時雨真的還沒回來麼?」

  戚映竹捂著砰砰心臟,面紅耳赤地和趴在木桶邊盯著她的時雨面面相覷。她口上乾乾的:「沒、沒有呀。」

  時雨伸手,向木桶中舀了一下,他眼眸一閃,手指舉起來,沾了一片花瓣。時雨扭頭看向戚映竹,他忽然起身走過來。戚映竹怕外頭的姆媽覺得不對勁,硬生生扼住自己想逃跑的步伐,看他走了過來。

  時雨站在她面前,低頭看她,他張口要說話,戚映竹一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她仰臉,眼睫上沾著蒸騰水汽,向他暗示:若是姆媽發現了,會打死他的。

  時雨不知道有沒有領悟真正意思,但他拉住她的手放下,貼到她耳邊,小聲說話:「你要洗澡呀?」

  戚映竹僵硬地點一下頭。

  時雨氣息與她交融,她明顯感覺到他好似很開心。他快樂說道:「我也沒洗澡。」

  他問:「能不能一起?」

  戚映竹:「……?!」

  她推時雨,時雨不動。她向他搖頭,他偏頭看她,不知有沒有看懂。他湊來,在她臉上親一下,伸手就抱住了她。戚映竹慌亂無比,少年的鼻樑擦過她腮幫,揉到她唇邊。

  他輕輕聳一下鼻子,戚映竹捂住自己嘴邊的淺微喘聲。

  她向後退,後腰靠到了木桶上。她又急又氣,又慌又迷離,她按住他的手,維護自己的衣領,努力地踮腳抱住他。時雨一怔,然後目中一喜,張臂就接抱住了她。

  他從未抱過穿得這麼少的戚映竹,血一下子熱起。戚映竹這般靠近,是為了湊到他耳朵邊上說話:「時雨,出去!」

  時雨手揉著她的腰,沒有反應。

  戚映竹以為他不懂,忍著羞澀解釋:「這樣是不對的,你知道女郎洗澡時,郎君應該出去麼?」

  時雨偏臉,道:「我知道啊。」

  他低頭看她一眼,語氣微怪,道:「也有不出去的。」

  戚映竹一驚,下一刻,她被時雨摟腰提了起來,他親吻上她的嘴角。戚映竹向後倒,噗通落了水,時雨眼睛一彎,跟著她一同落入木桶中。

  成姆媽念叨著:「時雨其實也沒那麼壞……」

  她聽到裡面的落水聲不對,顧不上女郎的阻擋,繞開屏風就往裡走:「女郎!」

  成姆媽看到戚映竹穿著濕漉漉的中衣,靠著木桶邊緣而坐。花瓣凌亂地飄在水中,沾濕女郎的烏髮。戚映竹抬目,面容被水弄得染了桃紅色一般,與昔日的蒼白格外不同。

  戚映竹聲音幾分緊繃:「姆媽,我沒事,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