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相信你不是故意躲我了

  李煦安看著清瘦,但身量高,轎子又是個私密窄小的空間,兩個人可不僅僅是擠一擠就行,而是葉蓁無論如何都躲不開和他有碰觸。

  因城門守衛還看著,李煦安依舊是借著衣裳的遮擋輕摁著她的手,面上一派若無其事,「從百里亭到城門口剛好一個時辰,怎麼不讓你的人過來找貧道拿藥?」

  葉蓁感覺半個身子都和他粘在一塊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又想外頭的人都看到他進了轎子,自己再折騰著要出去,還真是「別有用意」了。

  再者,他也是為自己好。

  「正打算找二爺呢。」

  李煦安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眼角微微一勾,「嗯,路上給你。」

  「起轎。」

  轎簾落下,所有異樣的目光都被隔絕,兩旁連議論聲都聽不見,只有恭送國師大人的崇敬。

  轎子行進間,帘子晃動,一點光映進來才不至於讓空間完全陷入未知的黑暗。

  葉蓁渾身緊繃,好似這樣就能讓兩人隔開些距離,事實是李煦安坐得不舒服,脊背靠上軟枕,長腿微微一伸,雪白的鞋尖已頂到轎門。

  肩膀抵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連腿都快碰到一起了,葉蓁的手還被他不松不緊摁著,察覺得他掌心也有了汗濕。

  太悶了。

  葉蓁怕他這會兒給藥,自己又看不清,便說,「二爺歇歇吧。」

  「嗯。」

  彼此呼吸近在咫尺,葉蓁感覺鼻腔全是檀香,而他呼吸微沉,似乎閉著眼歇息。

  想到他之前咳了兩次,臉色也不太好,葉蓁沒敢打擾。

  負責護送李煦安的錦衣衛此時在外頭問,「國師大人是回侯府?」

  李煦安舒了口氣,啞著聲,「先送二小姐。」

  話落,似又想起什麼,補了句,「繞雲頭巷到葉府,別驚擾百姓。」

  「是。」

  在京城只要見著他的轎子,就算有十萬火急的事也擋不住百姓出來磕頭朝拜。

  葉蓁前世對他有誤解,總覺得他的冷漠就是被萬人敬仰給慣的,要不是他是自己小叔,又是大周國師,對社稷也確實有過幫助,她定會認為這人是個自傲病嬌。

  然而之前見他對百姓足夠耐心,好言寬慰,現在又叮囑不要驚擾百姓,葉蓁默默為自己前世的想法給他道歉。

  但事實上,李煦安繞路分明存了小心思。

  李煦安這會兒似好了些,呼吸比先前勻稱,長腿慢慢往回收起些。但問題是男人的坐姿不比女人收攏,一定會碰到的。

  葉蓁著急躲,可忘了自己早退無可退,一挪身子,本來就坐了半個屁股,這一動只能往起站,後腦勺不輕不重撞到轎頂。

  李煦安鼻腔拖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整個大周也就二小姐當貧道是惡魔,這麼著急躲。」

  葉蓁半彎腰躬著身,正要解釋,轎子一個顛簸,她穩穩撲到李煦安懷裡,絲緞做的衣裳早被他體溫熏暖,連帶渾身的檀香也更濃了,讓她一瞬間窒息。

  李煦安雙手第一時間把人抱穩,唇角根本壓不下來,煞風景的是他竟被撞得忍不住咳了兩聲。

  胸腔的震動促使葉蓁回神,她感覺身體所有血液都湧上來,貼著她胸膛的左頰燙得要命,傷口處的紗布都感覺不到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道歉的聲音一點底氣都沒有。

  李煦安自顧自道,「貧道相信二小姐故意躲我了。」

  接下來,又是個輕微晃動···

  她本能抓緊李煦安的腰,像那晚馬車墜崖時一樣,不自覺又掐住他腰側軟肉。

  接二連三的大晃小動,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李煦安一手攬著她後腰,一手護著她腦袋,胸口抵著她的臉頰一起一落,窄小的空間裡只聽見兩道緊促的呼吸,濕熱感很快籠罩彼此。

  他還不忘在葉蓁耳邊提醒,「右腳別用力。」

  葉蓁輕嗯一聲,要不是轎子裡暗,此刻能發現她脖子都紅得快滴血了。

  轎外的錦衣衛嘀咕,「操,雲頭巷是什麼時候開始挖溝渠了。」

  「慢點慢點!」

  「當心!顛成這樣怎麼能行!」

  葉蓁和李煦安都感覺得到轎夫已經盡力,只是前後腳落地不同,顛簸在所難免。

  葉蓁已沒氣力和心思說話,卻聽頭頂的聲音還能維持平穩,他沖外頭道,「不妨事,注意安全。」

  話音才落,轎子猛得朝葉蓁那邊傾斜,李煦安沒多餘的手撐,隨著她滑過去。

  她也想護他,可不知怎的就成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她口鼻間全是他胸膛的氣息,而李煦安也把腦袋埋在她發間,不敢大口呼吸。

  好在終於走出了雲頭巷,轎夫和錦衣衛小心翼翼把轎子抬正,顫聲問了句,「國師,您、您···」

  李煦安憋著氣,「沒事,走吧。」

  外頭的人顯然鬆了口氣。

  葉蓁卻出了一身汗,她想從李煦安身上離開,奈何使不出一點力。

  她沒看見,李煦安笑得嘴都合不攏,眼底的痛色也掩不住。

  他喘著氣,「二小姐護著貧道,貧道感激萬分,但是···能不掐貧道的腰嗎?」

  葉蓁如遭雷擊,倉皇鬆手,挺著腰起身,結果又撞在李煦安下巴上,他無奈昂起脖子,喉結碰到她鼻尖。

  說狼狽也是狼狽,但再狼狽也掩蓋不了曖昧。

  葉蓁前世哪經歷過這些,一時半刻沒有思路,更沒有應對方法。

  外頭錦衣衛只聽到細碎動靜,轎身因他們的動作時不時左右晃動,不知第幾次了,錦衣衛趕緊堵住自己眼睛,就當是瞎了。

  然後懸著心提醒一句,「國師大人,前頭就是葉院首府邸了。」

  好半晌,才聽到國師慵懶又倉促地嗯了一聲。

  葉蓁和李煦安倒是端正坐好了,糾纏的衣裳也分開了,最後又發現頭髮掛在他玉石壓襟上。她漲紅著臉去解,這事最需要耐心,可這情形,誰來告訴她怎麼耐心?

  葉蓁餘光掃到他起伏的胸脯,又覺得自己渾身全是檀香味,心慌得厲害,手也抖,索性就要揪斷。

  此時李煦安修長的手指慢慢覆上來,「別急,貧道來解。」

  葉蓁挨著他掌心,像被什麼燙到立刻縮回手。

  他的手指很長,比文官多了分力量,又不似武將粗糙,耐心解開繞住玉石的髮絲,頭髮在他指尖聽話地被捋順,連帶葉蓁的目光和心情都冷靜了許多。

  最後一縷纏得緊,李煦安半晌沒解開,葉蓁道,「是個死結,手邊沒有剪刀,揪斷吧。」

  他溫聲道,「女子青絲寶貴,豈可隨意弄斷。」

  「除非二小姐想送給貧道。」

  葉蓁明知他是打趣,還是心跳一顫,接不上話。

  他笑了笑,「閉上眼。」

  葉蓁愣了一下,不知他要做什麼,一抬眸只覺他的眼黑暗中比夜裡的星星還要亮。

  鬼使神差地閉上眼,眼皮還不可控地發顫。

  耳邊響起他腕子上兩個銀鐲碰撞的聲音,然後似有一股風拂起鬢邊碎發。

  李煦安兩指併攏,指尖輕觸自己壓襟,如利刃划過,纏著髮絲的玉石掉下來,被他穩穩接住。

  轎子落地,葉雲升在門前跪迎,「微臣參見國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