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隨貧道過來

  孟茜茹花容失色,縱然侍衛已在第一時間將他們護起來,她還是死死抓著李煦安袖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持鎮定。

  刺客發現轎子是空的就意識到上當了,他們沒有和侍衛對峙的打算,準備撤退時被埋伏在四周的錦衣衛堵了個嚴實。

  刺客眼神發狠,決定無論如何要撕出個口子,但李煦安既苦心引他們入局,就不會留生路。

  廝殺頓起,血液在烈日下很快乾涸,但總有新鮮的血液覆蓋,刺鼻的腥甜掩蓋了遍野春意。

  十個刺客都是一等一好手,可惜他們碰到的是錦衣衛,論殺人,再好的刺客都不如錦衣衛刁鑽。

  一番惡戰,錦衣衛一死數傷,刺客只剩下三人。他們背靠背圍成圈,刀口和腳下全是粘糊糊的血。

  李煦安一身白衣站在對面,乾淨如山頂白雪,冷漠似深淵冰塊,叫人嚮往,又叫人覺得看不到希望。

  他唇角勾著輕蔑的笑,慢慢揮了揮手,兩個銀鐲輕輕碰撞聲中,桑喬從先前抬葉蓁的那頂轎子裡拎出個個半死不活的男子。

  刺客見狀,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

  「找他呢?」李煦安指著只剩一口氣的男子,挑釁睨了對面刺客一眼。

  這男子身上的黑衣已被血浸染,前前後後全是當日被李煦安劍氣划過留下的口子,若非劍的主人有意避開要害,他現在連殘喘都沒有。

  孟茜茹也驚訝不已,下山時李煦安說桑喬先一步回京了,而這頂轎子又是葉蓁徒步追來,她處置了那四個轎夫後才有的。

  她這一路都和李煦安形影不離,桑喬何時拖著個大活人進了轎子她竟不知道!

  李煦安從她手裡一點點拽回袖子,略略掃了眼褶皺,臉色更不好了,「貧道從那老嫗魂魄中得知,她最初收到的指令是製造混亂,好讓你們趁機混入白雲觀找這個人。」

  「但據她所說,上山後又接到新的指令,要不計一切代價殺了葉家二小姐。」

  此言一出,最中間的刺客目光一凝。

  李煦安就明白了,「看你這樣子,必是還有人能同你一般下指令,但顯然他避開了你。」

  「不過我猜下殺令的這人一定和葉家小姐有私怨,他是利用你們。」

  那刺客鎖著眉,眼神已不似先前堅定,看似盯著李煦安,實際焦點不在他身上。

  「今日落在你手中,我們也沒想著活。要殺就殺,其他的,休想從我們口中敲出半個字。」

  刺客有意壓著聲音,更是此地無銀三百。

  李煦安曲指彈掉胸前一點灰,悠悠道,「你這身手必是在宮裡當值,咱們能時常見你對嗎?」

  刺客本就在死局中,面對他抽絲剝繭的分析已難抵擋,眼看多說一句話都可能自曝,於是把心一橫,沾血的刀子就往脖子上挺。

  李煦安早有準備,藏在袖中的左手捏著一道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一聲粘在刺客刀上。

  對方頃刻就覺刀子重若千鈞,手腕被壓得打顫,直至刀子壓在肩頭才卸掉一部分力。

  其他兩名刺客再看李煦安的眼神已經充滿驚懼惶恐,先後放下兵器,跪爬在地。

  錦衣衛上前扯掉刺客掩面黑巾,一張不算熟悉但葉蓁也認識的臉出現在眾人眼中。

  是豫王府侍衛封亭。

  他懶懶抬起眼皮,看了眼李煦安身後,那眼神很奇怪,失望中夾雜著理所當然和自知無望的期盼,最後苦笑一聲。

  「國師好手段,卑職甘拜下風。」

  李煦安一改先前的漫不經心,冷眸降下森然寒意,「你是自己說還是嘗嘗貧道審生魂的滋味?」

  審魂算是清宗門一項酷刑,常用在為死者申冤或生前有執念者不肯入輪迴。需要施術者靈力強大,心智堅定才能成,而生魂則是還沒死的人,用禁術強行剝離三魂六魄,魂魄受損難熬,肉體更是生不如死。

  桑喬和孟茜茹懂行,聞言不由得汗毛倒豎。

  封亭一副任殺任剮的無所謂,「隨國師喜歡。」

  音落,他眸光驟沉,一聲悶哼,口中湧出濃濃的鮮血。

  錦衣衛捏開他嘴巴,血淋淋的口腔里掉出塊肉,竟是用舌下藏著的刀片活生生把自己舌頭割斷了。

  他眼裡醞著近似瘋狂的笑,仿佛在說,沒了舌頭,生魂也開不了口,能奈我何?

  「啊!」

  銀香和流霞她們嚇得捂臉驚呼,葉蓁則是胃裡一陣翻湧,側首不敢細看地上那塊肉乎乎的舌頭。

  孟茜茹離得李煦安近,幾乎是撲到他脊背上,不但緊緊閉著眼,還一直往他身後鑽。

  背上劇烈的顫抖讓李煦安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但沒有憐憫和疼惜,只吩咐一旁的侍衛,「帶郡主離遠些。」

  他聲音還算溫和,在葉蓁聽來默認是對孟茜茹的關懷。

  她不自覺看過來,和李煦安冷清的眸子撞在一塊兒,他眼底閃過許多情緒,但沒有一個能被她捕捉。

  葉蓁主動斂眸迴避,又聽他悶聲道,「把人看好,帶回京交由陛下處置。」

  李煦安往這邊走,發現她一直偏著頭,起初以為她左臉的傷口不舒服,後來才反應過來她是怕得上那根舌頭。

  「把髒東西收拾乾淨,別嚇著來往的人。」

  他一聲令下,迅速過來幾個錦衣衛挖坑的挖坑,填土的填土,低山血跡很快被掩埋,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煦安走到葉蓁身前,她呼吸稍緊。兩人已經大半日沒說過一句話了,不知他過來是要做什麼還是問什麼。

  葉蓁穩定心神,正準備行禮,李煦安忽然蹲下身,隔著衣裙探手碰了碰她腫脹的右腳腳踝。

  她心跳如鼓,盯著眼前精緻的白玉冠和若隱若現的暗紅色髮帶,緊咬下唇沒發出聲,卻在他手指碰到自己時,突地把腳縮進裙擺。

  李煦安的聲音里沒有絲毫起伏,「沒有塗藥?」

  他先是昂頭看著葉蓁,再慢慢站起身,精緻的眉眼輪廓連同淚痣一點點清晰刻在她眼中,還有修長脖頸和凸起的喉結。伴隨著溫熱的氣息和檀香味席捲而來,葉蓁幾乎窒息。

  李煦安想抓他手腕,但到底克制住了,輕咳一聲,「隨貧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