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在樹蔭下站了會兒，不知是藥勁兒過了還是怎麼，曬傷的地方又有些火辣辣的疼。
一動，又似小蟲子在皮肉里鑽。
流霞見她坐立不安，「二小姐，可是傷口又疼了？」
葉蓁見馬車還沒蹤影，搖了搖頭，「還好。」
流霞朝她努了努嘴，「您瞧，將軍攙著人就出來了，三小姐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葉蓁側首看去，見李乘歌的外衫還披在秦玉身上，他一身玄色束袖中衫顯得威武寬闊，安全感十足。
秦玉在他襯托下越發小鳥依人，一抬眼的模樣都如雲片般，生怕一碰就碎了。
陸陸續續走了些女眷，剩下約莫有六七個夫人，見狀驚得合不攏嘴。
葉雪臉都青了，她怎麼不認得秦玉！
前世七個姨娘里，秦玉最得寵，千辛萬苦懷了孩子，可惜還沒出世就夭折，自那以後她日日以淚洗面，無心爭寵。
李乘歌最初還覺得虧欠她，耐心哄著陪著，時間一長，隨著他步步高升，漸漸就把秦玉忘了。
葉雪雙手攥拳，恨得牙根痒痒，好在她到底重活了一次，腦子比前世靈活了些。
於是藏起眼裡的嫉恨，笑著走上前，不著痕跡從秦玉手中拉過李乘歌手臂，「將軍，這位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您的外衫太長了，絆著姐姐可不好。」
她轉身吩咐紅螺，「快去將我新做的披風拿來，再叫一輛車送這位姐姐。」
說到這，葉雪才正眼看著秦玉，「姐姐是哪個府上的？」
秦玉臉色蒼白，眼角還有淚痕，聞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李乘歌。
李乘歌對葉雪的態度倒是滿意，只是不喜歡她強行擠在自己和秦玉之間，「這是千舞閣的秦姑娘，她方才···」
李乘歌輕咳一聲，「跳舞扭傷了腳。」
葉雪眼睛彎成了一條線，刻意調高嗓門，「原是千舞閣出了名的秦玉姑娘，難怪瞧著這般水靈。」
「扭了腳可不是小事，妾身這就讓人回去請大夫，等秦姑娘回了京立刻就能看診。」
秦玉猜到她就是李乘歌高調取回府的妾室，原以為只是個狐媚勾人的賤妾之女，沒想到這麼會來事。
見他們如此親密也不露嫉妒，一番話給足了李乘歌顏面。
葉雪親自從秦玉肩上取下李乘歌外衫，轉身伺候李乘歌穿之前還抖了抖上頭的灰，秦玉見此怎麼也笑不出來。
接著又從紅螺手裡拿過自己的披風貼心給秦玉罩上，附耳道，「姐姐不必急著還，這是新作的，姐姐不嫌棄留著擋風。」
「改日請姐姐過府一聚。」
葉雪笑眯眯拉著秦玉叮囑，任誰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唯獨葉蓁清楚，葉雪還真是沒白重生。
葉蓁前世表面對這些妾室呵護有加，一是為自己主母顏面，二是放鬆她們警惕，日後有個什麼也算不到自己頭上。
而葉雪這麼做，完全是想討李乘歌歡喜，可惜只學了個皮毛。
誰都看得出李乘歌對秦玉的心思，當著這麼多正室夫人的面抬舉一個舞妓，實在愚蠢。
秦玉屈膝行禮，「多謝姨娘抬愛。」
「王爺派了車送奴家，就不勞煩您了。」
葉雪怔了一下，旋即輕輕打了下自己嘴角，自嘲一笑，「瞧我笨的，姑娘是王爺的客人，哪兒輪的到妾身照顧。」
這下不止秦玉臉色不好，李乘歌也回味過來了。
豫王的客人犯得著他一路送出來？可···秦玉也沒拒絕他。
見秦玉面露尷尬，李乘歌拂開葉雪，「秦姑娘，本將軍安排兩個人送你安然回去。」
秦玉一臉感激，「多謝將軍。」
葉雪也跟著道，「紅螺跟著，路上好招呼秦姑娘。」
秦玉再行一禮，「奴家沒事，不敢勞煩姨娘的人。」
葉雪挽著李乘歌手臂，笑面如靨，「將軍的人都用得，妾身的人有什麼用不得。」
「將軍說呢？」
李乘歌具體聽不出哪裡不對勁，但就是覺著彆扭。
葉雪心裡恨不得掐死秦玉，面上還要裝一副懂事樣，「將軍不放心，改日我陪您一起去看看秦姑娘。」
李乘歌見她緊緊靠著自己，再一想她剛剛對秦玉的熱情，心裡一軟，「委屈你等本將軍這麼久。」
有他這一句，葉雪剛剛就不算白忍。
李乘歌看不穿她的虛偽，那些在內宅鬥了半輩子的夫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同為四將之一的青龍將軍裴宣夫人寧氏，她小娘便是被個舞妓奪了寵愛，鬱鬱而終。
秦玉的出現本就讓她不痛快，又見葉雪這般沒骨氣，當下嘲諷，「到底是沒教養的東西，不知規勸夫君，還舔著臉同個舞妓做姊妹。」
「真是笑掉人大牙。」
「裴夫人莫氣，這葉姨娘弄這麼一出也是想給自己留個賢良美名，我瞧現在心裡最不舒服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其他幾位夫人也順著寧氏的話題，樂得看笑話。
寧氏冷著臉，「她又不是正室主母，學虎不成反類犬。」
寧氏白了葉雪一眼，轉身上了車，葉雪這才敢咬牙切齒。
偏偏李乘歌的心還在秦玉身上，竟半點沒護著她！
幾位夫人一走，葉雪一眼就看見葉蓁和流霞，胸口憋著一股悶氣，「二姐姐往日最是願意和各家夫人湊一塊兒，今日怎的獨自站那麼遠？」
「莫不是人家不待見你了？」
葉雪自顧自笑了笑，「也對。退了婚的女子不吉利，可這也沒辦法，不都是二姐姐自找的。」
葉蓁後頸傷口的不適感越來越明顯，她懶懶睨了一眼，「我當然沒有三妹妹臉皮厚，有意往人堆里湊。」
「我還以為將軍多疼你，原來莊子都沒讓你進。」
葉蓁輕飄飄兩句話就讓給葉雪心裡防線崩塌，她不是沒求李乘歌帶自己進去，可李乘歌卻說她出身太差，就算進去了也沒資格和那些夫人小姐坐一塊兒，還不如在外頭等著。
葉雪的心當時就涼了半截，卻不敢發作，拉著他的袖子哀求，「將軍早點出來。」
她做夢都沒想到李乘歌是帶著秦玉出來的。
葉雪咬牙，「這次進不去，還有下次，我和將軍有很多未來。倒是二姐姐你，勾搭二爺不成，現在連董家都惦記上了，還真是讓人驚訝。」
葉蓁的馬車過來了，她沖葉雪嘲弄一笑，「三妹妹喜歡搶東西，不如你也惦記惦記？」
葉雪氣得牙痒痒，抓著李乘歌手臂，「將軍就任由妾身被她們欺負？」
李乘歌的心全在秦玉那雙眼睛上，不禁想起和葉蓉相識的種種，根本沒聽清她們說了什麼，此刻回神，「嗯？什麼？」
葉雪看他這般，委屈落淚，「將軍的魂兒也跟著秦姑娘走了吧。」
李乘歌蹙眉，「你說什麼呢！」
「妾身說什麼將軍心裡清楚。」
李乘歌甩開她的手，也瞧見對面準備上車的葉蓁，厭煩道，「又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