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豫王身邊的二等藍翎侍衛封亭。
他一進來先跟李乘歌客氣見禮,「卑職見過飛虎將軍。」
李乘歌以為他來找自己,畢竟這兒除了他,沒人攀得上豫王。
葉雲升也從藥房趕過來,匆匆整理好衣裳,「微臣有失遠迎,請封侍衛內堂說話。」
封亭目光在內院掃了一圈,「葉大人受累,卑職受王爺和老夫人之命,來見府上二小姐。」
葉蓁?
葉雲升客氣的笑容僵在臉上,第一反應回頭看了崔氏一眼,見崔氏也是一臉詫異,又轉回來看李乘歌。
李乘歌還等著封亭和自己說什麼,卻被晾在一邊兒,再聽是來找葉蓁的,道,「封侍衛是不是記錯了?本將軍納的是葉府三小姐葉雪。」
封亭的眼神不能說不敬,只能說是···故意不敬,「葉三小姐?王爺和老夫人何等尊貴,怎會過問一個妾室之流。」
李乘歌:「···」
葉雲升深吸一口氣,「敢問封侍衛,葉蓁可是得罪了貴人?」
他小心翼翼觀察著封亭臉色,迫不及待指著葉蓁,「那就是···小女葉蓁。」
轉而瞪著葉蓁冷喝,「還不過來請罪!」
「平日千叮嚀萬囑咐,在外要謹言慎行,可你不但惹了將軍不高興,又、又做什麼惡事讓人找上門來?」
葉雲升想撇清自己。
他本也不待見這個女兒,只是崔氏和葉蓉抬舉,她也算爭氣,此前名聲不錯,讓他也有臉面。
可那些好哪能抵消她現在惹的禍!
葉蓁苦笑,他問都不敢問,就斷定自己做了壞事。
她收拾好情緒上前,「葉蓁見過封侍衛。」
封亭抱拳回禮,比方才對葉雲升和李乘歌尊敬多了,「二小姐冒死救老夫人脫險,老夫人擔心小姐身上有擦傷,吩咐卑職帶了兩箱補品過來。」
封亭一揮手,四名侍衛抬著兩個半人高的箱子進來,裡面堆滿名貴藥材,光是人參味就撲了滿園。
「多謝老夫人記掛,葉蓁無事。」
封亭卻道,「二小姐務必收下,老夫人說本該她親自來一趟,可太醫不許下床,只能派卑職前來。」
「老夫人等王爺回府,得了王爺應允才派卑職前來,有些晚了。」封亭說到最後,面帶歉意。
聽到這,葉蓁面上終於露出一絲好奇。
封亭又拿出一枚刻著「豫」字的玄鐵牌,正色道,「老夫人與二小姐十分投緣,想收二小姐為義女,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葉蓁料到阮氏的謝禮能幫自己解今日困局,且以後崔氏再想逼迫自己也沒那麼容易。可她沒料到,阮氏想收自己為義女?
阮氏出了名心狠手辣,且豫王在朝堂活躍,以後更是要起兵造反,除此之外,前世,豫王貪圖葉蓁美貌,李乘歌更是把她送到了豫王書房!
封亭不過例行詢問,正要將令牌遞過去,葉蓁卻緩緩一拜,「老夫人抬愛,葉蓁受不起,不敢高攀。」
封亭動作一頓,天大的好事她不願意?
不過一個外室女突然要飛上枝頭,一時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封亭倒也給她留餘地,「豫王府的令牌姑娘收著,往後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搬出王爺名號,也可讓人帶著令牌到王府找老夫人。」
「老夫人的意思,二小姐不妨再考慮兩日。下月老夫人在莊子上辦迎春宴,您可是座上賓,到時喜上加喜,老夫人會更高興。」
封亭把話說得明白,又將令牌給到葉蓁手裡,這才轉身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其他三人。
封亭對葉雲升和李乘歌抱拳行禮,「二小姐對我家老夫人有恩,她與飛虎將軍有什麼恩怨,還請將軍看在王爺面子上,不要為難二小姐,免得老夫人動了氣,身子不舒服,惹得王爺心裡也不痛快。」
李乘歌滿肚子疑問,眼神在葉蓁和封亭之間來回,極力想找出什麼來證明封亭認錯了人或者傳錯了令。
她什麼時候救了豫王奶娘?
既和豫王奶娘走的近,為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豫王還要因自己納妾的事打壓他?
李乘歌想不通,只當是葉蓁早早設了局。
心裡又是一股滔天恨意,卻偏偏不能發作。
李乘歌不信邪,「葉蓁是本將軍側室,她何時救了老夫人,我竟然不知?會不會是封侍衛弄錯了?」
葉雲升也是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震驚道,「是啊,我們都不知她什麼時候救了老夫人一命?」
她哪有見到貴人的機會!
崔氏意味深長看著一臉平靜的葉蓁,這個從小在自己眼皮底下長起來的孩子,這一刻讓她覺得很陌生。
封亭劍眉輕挑,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葉院首和飛虎將軍這話說的···就算不信任卑職,但王爺的令牌總不會錯吧。」
一句話,李乘歌和葉雲升說不出話了。
封亭又道,「老夫人聽聞飛虎將軍和二小姐退婚一事,老夫人說,若葉院首和夫人不敢得罪侯府,那老夫人做主准許二小姐退婚,並責令將軍即日簽好退婚書,還二小姐自由之身。」
猶如一記重錘當胸砸下,李乘歌捏著拳,唇線緊抿,「統領先前與本將軍說,只要葉蓁肯回···」
「先前如何老夫人不管,眼下老夫人心疼二小姐,若將軍有異議,可去王府親自同老夫人解釋。」
封亭回頭看向葉蓁,唇角當即勾起溫和的笑,聲音也很軟,「二小姐手邊可有退婚書?」
葉蓁喜出望外!
「有!」
沒有也能當場寫一份出來!
葉景瀾比她還更激動,「封侍衛稍等,我、馬上拿來!」
「元寶,快!」
葉雲升和崔氏只好請封亭進內堂用茶,李乘歌自始自終盯著葉蓁,恨不能把她生生世世都看透。
今日本是帶葉雪回來羞辱她,逼她不得不跟自己回侯府,他都用葉景瀾的命威脅了,可她竟還能扭轉乾坤!
李乘歌突然生不起氣來,封亭是豫王身前的人,他們平日見了都要禮敬三分,而他對葉蓁明顯親和有禮,無論葉雲升如何恭維,他都客氣冷漠,唯獨跟葉蓁說話面帶笑容。
他不禁想,若這一切沒有發生,今日被豫王看重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他又想到葉蓉臨死前那句話,「床榻上取樂的女子好找,能助你一臂之力的賢妻百里挑一也難。」
原來葉蓉不是隨口說的。
李乘歌萬分懊惱,既生氣葉蓁瞞著與豫王府的關係,又恨自己沒能在她還在侯府時就把這事解決。
不多時,葉景瀾帶了退婚書進來,上頭墨跡未乾,儼然是剛寫的。
封亭頗為欣賞,「葉公子寫得一手好字。」
葉景瀾摸著後腦勺嘿嘿一笑,帶著些少年的竊喜和害羞,他拉著葉蓁的手,「阿姐先簽。」
「恩。」
葉蓁落筆,崔氏咬牙幾次想攔,可封亭有意無意摩挲著腰間佩刀,讓她終究沒發出一點聲。
葉蓁寫完,封亭催促李乘歌,「飛虎將軍請吧,卑職趕著回去復命。」
李乘歌眼裡本醞釀著一場風暴,可又一點點平息,深沉的眸色藏著淡不可見的火苗,他提筆看向葉蓁,見她眼中滿含期待,心裡非常的不痛快。
「你跟了本將軍多年,又被蓉兒納入侯府,想清楚了,一旦退了婚,以後沒人能護著你,京城也不會再有比侯府更好的人家願意要你。」
「到時你後悔求過來,別怪本將軍不念舊情。」
葉蓁冷笑,舊情?前世虐她七年的舊情,還是讓她一屍兩命的舊情?
「將軍多慮。」
冷冰冰四個字讓李乘歌最後的挽留變得十分可笑,他微微眯眼,重重寫下了李乘歌三字。
心頭好像有什麼地方變空了,直竄冷風。
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迴旋,葉蓁以後跟他什麼關係都沒了···
比起他的失落,葉蓁和葉景瀾相視一笑,就差歡呼出聲了。
葉蓁不忘拜謝封亭,「多謝封侍衛。」
「二小姐客氣,有時間去王府陪陪老夫人,她老人家開心比什麼都強。」
沒錯,她是該好好謝謝李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