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先修自己的道

  葉蓁的回答令塵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歸結為如果是孟茜茹,絕不會這麼回答。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需要一個能讓他控制自己的人在身邊。」塵不出語氣淡淡的,但任誰聽了都有種心上壓巨石的錯覺。

  「你所謂的喜歡,會害了他。」

  葉蓁不明白她說的這些,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塵不出不愛李煦安。

  這一瞬間,她忽然明白為什麼李煦安從前一直不敢回應自己,即便現在心意相通,他也時常沒有安全感。

  李煦安吃董章的醋,在此之前葉蓁以為他是故意的,現在看來,他可能真的從來都沒擁有過一份完整的屬於自己的愛。

  在葉蓁印象里,母親這個角色是世上最能超越一切利益的感情存在,就像她的生母為了自己和弟弟認祖歸宗,可以一頭栽進河裡,死而無憾。

  就像崔氏,為了葉蓉高興,同意她嫁給當初不受寵也看不到未來的李乘歌,願意傾盡全力幫女兒扶持李乘歌,甚至在葉蓉死後,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完成女兒遺願。

  就像趙姨娘,被正室打壓多年,為了葉雪能嫁個好人家忍氣吞聲多年,更願意為了女兒私下放印子錢,殺頭的事都敢做。

  葉蓁想到李煦安重傷昏迷後本能規避溫暖的情形,心如刀絞,「多謝道長教誨,若真有那一日,我與他一起下地獄就是了。」

  塵不出目光緊縮,手指緊緊抓著案幾邊緣,一句話說不出來。

  而門外沒離開的李煦安,指甲幾乎在掌心掐出血印子都沒感覺,鳳目望著晴朗的天空,莞爾勾唇。

  兩人離開飛鶴樓,葉蓁明顯感覺李煦安身上的沉重沒了,話也變得多起來。

  她本來還想問定遠侯找他過去,是不是也是不願意他和自己在一塊兒,可瞧他這麼輕快,不想擾了興致便沒問。

  中午,李煦安帶他去了不二道長的院子,一進門就聞到飯菜香。

  葉蓁一看除了兩盤青菜在不二道長跟前,葉景瀾和元寶面前都是葷腥,尤其那道醬鴨做得真不賴,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再一想自己這兩日在李煦安院裡的伙食,簡直天差地別。

  不二道長一看李煦安自然而然拿了兩副碗筷也坐下來,著急護徒弟了,「國師,葉二小姐和我徒弟吃頓飯是正常,你自己院裡沒有嗎?」

  「葉二小姐吃得少,無所謂。可是加上你,我徒弟不夠吃怎麼辦?」

  葉景瀾卻和師父唱反調,挪出個位置,「夠吃的,夠吃的。國師快坐!」

  李煦安沖不二道長挑起得意的笑,四平八穩坐在他對面,「我是他姐夫。」

  不二一臉菜色,不甘心道,「你還沒進門,矜持點好不好!」

  葉景瀾眯著眼笑,「師父,我夠吃的!讓國師吃好,阿姐以後都要靠他照顧的。」

  葉蓁一臉鎮定,耳朵卻是一片紅,低聲道,「阿姐能照顧自己,不用你擔心。」

  李煦安眼尾上揚,「那你照顧我,更應該好好吃清宗門這頓飯了。」

  葉蓁面頰剛撤退的紅暈再次席捲而來。

  葉景瀾還幫李煦安,「對。」

  只有不二一臉驚訝,「這小廚房是貧道自己掏腰包,宗門不給報!你們繞來繞去,虧的不還是貧道!」

  一頓飯吃得笑聲不斷,葉蓁看阿弟這麼開心,雖有不舍,可到底是安心了。

  她就算能養葉景瀾一輩子,可那樣的葉景瀾也只是被圈養起來的乖孩子,現在不一樣了,就算他的腿治不好,至少他在開心、積極地過每一天。

  他的人生終於又是光明的。

  *

  下午,李煦安去辭別門主。

  說是辭別,也只是在屋外行個禮,說些客氣話。

  門主時常閉關,拜別這件事李煦安做了很多次,唯獨這次拖得時間有點長。他先是將宗門事務一一回報,又把下半年各派的計劃簡單說了一遍。

  頓了頓,將自己回京後做得事也如數家珍交待了一番,說到葉蓁時,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縱千難萬難吾往矣。」

  說出來,渾身一輕。

  他也不知道在等什麼,明知門主閉關不會有回應,可他還是好幾次看著緊閉的房門生出些許期待。

  他第一次來清宗門,所有長老告訴他的只有規矩,唯獨門主走下台階撫著他的頭頂,「孩子別怕,再難的事只要你去做,它就已經變得不難了。」

  「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可人人都說他六親無靠,沒有後福。

  門主卻很鎮定告訴他,「你可知何為修道?避世避難避禍,那不是修道,是懦弱。想成仙成道,撒豆成兵改變世界,那也不是修道,那是成魔。」

  「濟世度人,有善心者皆可為之,修不修道區別不大。」

  「每個人的道不同,修道,要先修自己那條道。有恨就要了,有怨也要了,若連自己都不能救,那修的就是枯道。」

  「有盼就要求,有愛就要守,即便無道,也要修出一條道來。」

  「道家常言,上善若水,順其自然。得順著自己的心,才得自然。」

  李煦安曾連活下去是什麼都不知道,可那個人用生命讓他活著,門主用一番話告訴他為什麼叫活著,他才能走到今日。

  想到這,李煦安恭敬磕了個頭,哽咽道,「門主,此次回去,不知歸期為何。」

  「願門主福壽安康。」

  他起身時,平安扣壓襟不知怎麼就掉下來,「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李煦安身子一僵,尖銳的瓷片好像扎進了眼裡,一瞬間有種鑽心的痛蔓延開。

  碎片···這卦象,不詳啊。

  是夜,李煦安一整晚都在處理宗門的事,安頓好一切後,天亮時帶葉蓁下了山。

  在馬車裡他便提不起精神,葉蓁抱著他,好不容易眯了會兒,眉心還鎖著。

  到了鎮上又下起雨,李煦安晚上便起了熱。

  怕葉蓁擔心,他不讓雲追亂說,路上還撐著身子要給她剝核桃,要不是葉蓁發現他燒得耳朵都紅了,還不知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她又氣又急,偏生李煦安還堆著笑,「沒什麼大事,歇著無趣,路上走慢些就好了。」

  葉蓁不聽他的,立刻到最近的鎮上租了間院子。

  李煦安看著院子不小,咳了兩聲,弱弱道,「又讓二小姐破費了。」

  葉蓁捨不得凶他,「這兩日一直下雨,路不好走,等天放晴了再動身。你安心養身體,這麼個小院我還租得起。」

  李煦安燒得有些迷糊,拉著她的手不放,「好。等、等以後我去街上算卦掙錢。」

  「不、不能讓你養家。」

  葉蓁哭笑不得,「是啊,那你得先養好身子,才能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