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歪門邪道

  蒸籠般的熱浪席捲了葉蓁,不過眨眼功夫,五臟六腑已有被蒸乾的錯覺。

  葉蓁抓著李煦安胸前衣裳,想說自己沒事,結果一張嘴,喉嚨湧出一股惺甜。

  殷紅的血液灑在李煦安雪一樣白的長衫上,瞬間暈成花朵大小,李煦安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裡,「葉蓁。」

  他的手抵在葉蓁後心位置輸送內力,右手捏訣虛空畫了個半圓,無形的結界籠下來,葉蓁很快就覺周遭變得清涼。

  「怎麼樣?」李煦安心疼地擦掉殘留在她嘴角的血跡,渾身凝著一股駭人殺意。

  葉蓁咽下喉嚨的惺甜不適感,搖了搖頭,「我沒事。這、怎麼回事?」

  李煦安鄭重叮囑,「乖,你在結界裡等我。」

  葉蓁很少聽到他用這麼沉重的口吻說話,下意識看了眼漆黑的林子,直覺不太好,便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不肯松。

  李煦安看她手指因太用力,骨節都泛白了,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喘不過氣來。

  他低下頭,溫柔在葉蓁手背落下一吻,抬眸時帶著星辰般的笑意,「怕什麼?」

  葉蓁聲音有些抖,「他是誰?」

  「可以給錦衣衛放信號是不是?」

  「姚大人那兒也有官兵,讓雲追去一趟也可以的。」

  李煦安笑容越發深邃,她明明很害怕,還在這麼短的時間給他想了脫身的辦法,「別緊張。一個歪門邪道而已,你不相信貧道嗎?」

  「之前在郊外遇刺客,你可是說二爺我所向披靡。」

  葉蓁蹙眉,「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絲毫無視身後暗處逐漸走來的人影,定定看著身前的小女人,唇角噙著抹笑。

  葉蓁心想,那會兒能和現在比嗎?

  但她又不能細說,只道,「哪裡都不一樣。」

  「噢~」他拖長的尾音變了好幾次調子,「哪、里、都、不、一樣啊。」

  話音剛落,暗處的人影終於走到光下,一身漆藍色道袍,胸前畫著八卦圖,一把浮塵從臂彎垂下來,所過之處無風自動。

  此人看起來約莫有三十多歲,眉心川字紋很深,神色間自帶冷冽銳氣,一點都沒有道士的溫潤親和,只看一眼就讓人想離他遠遠的。

  「多日不見,國師身邊都有紅顏知己了?」

  此人站定在幾步外,掃了葉蓁一眼,繼而又道,「我當是誰,這不是國師的新嫂嫂?」

  「哈哈哈,國師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葉蓁心頭一震,這人認得自己?那就是從前見過,可前世今生的記憶里,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號人物。

  李煦安拍了拍她的手,「稍等貧道片刻。」

  他轉身走出結界,兩人的對話也被隔離,葉蓁什麼都聽不到,反而更著急。

  這一刻,她恨自己不能替李煦安分憂,更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了解少到還不如董家的下人!

  前世當侯府主母學的那些本事,此刻竟是半點用都沒有!

  李煦安背對著葉蓁,向來溫潤的眉目凝著不屑,連眼角的淚痣似乎都因太過冷漠而變得漆黑如墨。

  「落川。」

  他啟唇喚了一聲。

  對方挑眉一笑,「果然,不管過多久,還是你叫我的名字···嘖,怎麼說呢,讓我渾身血液都能沸騰起來。」

  李煦安鳳目中燒起火,「你這個人渣。」

  落川道人愣了一下,仰頭大笑,「沒想到國師也會說糙話。七年前,你身邊那個小侍女罵起人來都不帶喘氣的,倒是熱鬧。」

  「你身後這個也會罵人嗎?」

  李煦安手指捏得咯咯響,恨意讓他渾身緊繃,臉上沒有絲毫溫度,比冰塊還要冰,「你敢動她,貧道剁了你。」

  落川怔了一下,微微眯眼,似乎在衡量這話有幾分重量。

  片刻後,他邪魅一笑,「我知道當年那個小侍女死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就想殺了我,可惜當時你沒那個本事,如今···」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咱們坐下來論論道不是很好嗎?」

  這落川道人是李煦安母親的師父,如今清宗門門主的小師弟,就因為性子不羈走了歪路,所言所行與道義相悖,走火入魔重傷師父,被趕出清宗門,成了人人唾罵的惡道。

  一般道士無論修為還是功法都遠不及他,李煦安這樣的晚輩倒是唯一一個敢罵他的。

  落川確實很想和李煦安聊一聊。

  可李煦安非但不想,還想殺了他,「你出現在這裡,用火訣震傷了貧道的人,還想坐下來論道?」

  落川聞言,無奈攤手,正要狡辯,忽見李煦安捂著胸口,唇角溢出一股鮮血,身子也隨之往前栽了半步。

  落川一改先前嬉笑之色往他身前走,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

  他壓著眉看李煦安,又看了眼結界裡面色如常的葉蓁,先是震驚,然後不解,最後帶著嘲諷,「你替她擋了災?」

  落川視線落在李煦安腕子上,發現多了個銀鐲的時候,太陽穴青筋暴起,「簡直愚蠢至極!」

  「比你娘還要蠢!」

  「你這麼好的根基和悟性,才七年就能到這個位置,往後大有飛升的機會。怎麼會為了個女人,心甘情願分享自己的氣運!」

  落川暴躁地罵了兩句,浮塵一揮震散了身前無形氣牆,下一秒,李煦安的劍如銀蛇吐信,穿過紛亂的浮塵直逼落川咽喉。

  劍光照亮落川的臉,他眼底非但沒有恐懼,有的竟是激動。

  葉蓁在結界中屏息凝神,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李煦安的銀劍。

  他身形修長,舞動間自帶出塵脫俗的飄逸,殺招乾淨利落,看得人驚心動魄。她雙手絞著帕子,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呼吸都凝滯了。

  落川的浮塵如漫天飛舞的花瓣,而李煦安和銀劍合二為一,如穿梭半空的蛟龍。兩人掀起的罡風卷土裂葉,一度叫人什麼都看不清。

  待塵埃落定,葉蓁才看清地上的葉子全都是嫩尖新綠,裂口處整齊劃一。

  第一個落地的是落川,他單膝跪地,雪白浮塵上的幾滴血格外醒目。

  李煦安落地就仙人多了。

  雪白靴尖點地,白袍如巨傘漸漸收緊,長劍背負身後,臉色雖有蒼白,但漆黑如墨的眼神依舊凜冽駭人。

  「水雲間的局是你布的,小二的三魂七魄也是你拘走的?」

  落川輕笑一聲,抬手抹掉唇角血跡,「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又不是頭一次幹這些事。」

  李煦安見他承認,咬著牙,「她的目的是什麼。」

  落川回頭看了葉蓁一眼,那一眼帶著寒涼的笑,答非所問,「國師的本事比我想的還更厲害。看來,我該找我的金主漲價才是正經。」

  言畢,他兩指在從前併攏,口中默念咒語,就這麼憑空消失。

  李煦安鬆口氣,落川出現在這兒為的就是打探他的虛實,二來···那女人終於不當縮頭烏龜了?

  他側首對結界裡滿臉焦急的葉蓁笑了笑,正要揮手解除結界,眼前一黑,在葉蓁的急呼聲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