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二爺的過去

  董苑撮合董章和葉蓁的事,柳亭他們也有耳聞。自他到了董章身邊,見主子空餘時總是瞅著荷包發呆,今日又特意讓自己送驅蚊蟲的香包過來,便知將軍心裡一直想著人家。

  「國師和葉二小姐···」柳亭還沒聽說李煦安和葉蓁的事,此刻滿臉好奇。

  憋了好一會兒,來了句,「哦,葉二小姐差點就成了國師的嫂子。」

  榮飛表情一窒。

  柳亭又道,「看來葉二小姐性格極好,聽說皇后娘娘想跟國師求個什麼符都被拒絕,竟這般關心葉二小姐。」

  榮飛瞧這兄弟一臉傻乎乎的福氣相,不知道該說什麼,勉強笑了笑,「嗯。」

  柳亭見到二門還有一段距離,忍不住和榮飛聊起來,「說起來,能得國師另眼相待的,除了平陽郡主就是葉二小姐了。」

  「不過現在估摸著平陽郡主也得不到國師的驅蚊蟲香包。」

  榮飛從柳亭口吻中聽出些不對勁來,不由得放慢腳步,「哦?聽說郡主一直跟著二爺生母修行,自然和二爺關係親近些。另眼相待?我倒是沒看出來。」

  柳亭輕咳一聲,看了眼四周,貼著榮飛肩膀,壓低聲音,「郡主的父親和定遠侯有不錯的交情,兩家一直有來往,國師只比郡主大兩歲,說是一起長大也不為過。」

  「國師小時候可不像現在冷漠,是個粉雕玉琢,熱情心軟的小公子呢。」

  柳亭從小就跟著董章,董章比李乘歌還要大一歲,知道的自然也多。

  「國師五歲的時候追著郡主跑,還說要娶人家為妻,賴在孟家不肯走,侯爺怎麼哄都不行,非哭著讓三歲的郡主答應他不可。」

  柳亭忍俊不禁,而榮飛則是擰著眉頭,沒法想像他口中的國師。

  再一個···算了,既是光屁股的年紀,那就不作數。

  這邊榮飛才安慰好自己,柳亭又說,「聽說最後孟老將軍親自應承把女兒許給國師,國師才回了家。」

  「當時就連陛下都聽說了這事,還把侯爺和孟老將軍叫去暖心閣問要不要賜婚。」

  柳亭自己也笑起來。

  榮飛卻道,「那自然是沒有。後來孟家去了邊關,二爺修了道。」

  柳亭來了勁兒,「孟家離開前,孟老將軍有心思為兩人定下親,可是郡主又不肯了。親自進宮跪了皇后娘娘,此事便不了了之。」

  榮飛心情有些沉,「那二爺當時···」

  「我記得國師當時應該是願意的。」

  榮飛心裡咯噔一下,再一想平陽郡主多次為難二小姐···

  柳亭嘖了一聲,又沒那麼肯定,「我也不敢確定。因為那幾年,據說國師身邊多了個模樣好看不愛說話的小侍女,兩人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國師還時常逗那小侍女開心。」

  「可惜後來國師遇刺,那小侍女替國師擋了箭,兩人墜下了山谷。找到人時,國師後背中了一箭,而小侍女已經沒了。」

  「自此國師性情大變,很多知內情的人都認為國師是因此心灰意冷入了道門。」

  「哎。」

  柳亭這一聲嘆息,令榮飛沉入海底的心又被巨石壓了一趟,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因柳亭是外男,不便與葉蓁相見,只在院裡將來意說清楚。

  葉蓁想都沒想就拒絕,雖一再表示對董章的感謝,但香包堅決不收。

  流霞又拿女子聲譽說事,柳亭沒轍,只能遺憾離去。

  待出了門才反應過來,葉二小姐不收主子的,那國師送的,怎麼沒聽見讓還回去?

  柳亭想了一路,回到北營,給董章的解釋是,「國師的能辟邪鎮宅。」

  董章整個人籠著一層淡淡的失落,苦澀一笑,「你說得對,國師的東西,整個大周都沒人能比。」

  國師知道她身子寒,不像他,什麼都不了解。

  *

  榮飛思慮再三,還是葉蓁看穿他有話要說,支走流霞和玉露,幾次追問下,他才把柳亭的話告訴了葉蓁。

  葉蓁坐得筆直,小臂撐在案幾邊緣,看起來沉靜又清冷。

  搖曳的燭光照不到她輕微地震的瞳孔,待她開口,聲音聽不出半點異樣,「這事倒是從未聽說。」

  前世她也沒怎麼把李煦安當回事,他又常年在外,回來就是養病,連寶月樓的門都不出,和葉蓁更沒有利益來往,她也不會浪費時間精力調查他。

  何況以國師的身份地位,別說定遠侯會封鎖消息,只怕陛下都要替他瞞著。

  「都是過去的事。」

  葉蓁強逼自己冷靜,「我只好奇那場刺殺而已。」

  榮飛心裡有些酸,他跟了葉蓁多年,聽得出她是故意轉移重點。

  能讓人下意識迴避的,必然是戳痛心窩子的。

  榮飛希望她好,哪怕用自己的命去交換都願意,所以更不能順著她、哄她。

  「還有一點,柳亭說國師腕子上的銀鐲,和那小侍女一人一個。」

  葉蓁捏拳,指甲掐著掌心,耳邊迴蕩著銀鐲碰撞在一起時清脆的聲響,「他親眼見過?」

  榮飛嘆了口氣,「他說二爺很寶貝那小侍女,在府里藏著不讓東院的人見,出門還帶著斗笠,但兩人拉著手,腕子上的鐲子一模一樣。」

  葉蓁無法想像熱情開朗的李煦案是什麼樣子,但滿心滿眼喜歡一人是什麼感覺,她再清楚不過。

  國師這些年的冷清,是因為那小侍女嗎?

  長達一盞茶的沉默後,她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榮飛什麼時候出去的,葉蓁都沒感覺,她盯著燭火,好像紅光中浮現出了李煦安溫柔的笑,一個勁問她,你願不願意嫁?

  一個是青梅竹馬議過親的郡主,一個是以命相護的小侍女。

  二爺啊二爺,難怪你撩撥起人來嫻熟得很。

  難怪閣樓那晚···你厲害的都不像初次。

  那小侍女都能為你去死,你因此入道不就是對她的承諾?既如此,怎麼又來招惹我。

  葉蓁活了兩世,再厲害的女人都對付得了,不過一個死了的連名姓都不知道的小侍女,其實不值得她吃醋。

  她清楚自己是因為喜歡李煦安,所以在意。

  一整晚,葉蓁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與此同時,李煦安打坐結束,長眉擰出好看的弧度,自言自語,「有什麼煩心事?香包也不能護你睡個好覺麼。」

  他負手立於窗前,看著天邊一彎弦月,手指捏了個訣,又默念幾句咒語,不消片刻,眼尾有了笑意。

  感應到葉蓁進入夢鄉,李煦安也躺進被窩,明明心心念念的是葉蓁,夢裡卻回到那深不見底的山崖邊。

  數十名弓箭手追來,飛揚的塵土嗆得他咳個不停。

  有人緊緊抓著他的手,緊到骨頭都快變形了,可他不覺得疼。隔著雪白的斗笠,那人的笑清晰明朗,像太陽,像世上最好的珍寶。

  也是他從小到大唯一擁有過的珍寶。

  「要死一起死。」

  「不,我護著你,你不會死。」

  無數箭羽射過來,他們根本躲不過,只需巨大的衝擊力就能將他們逼落懸崖。

  「噗!」

  利箭刺入血肉的聲音那樣清晰,他眼前都是血,血里映著那個笑,然後才是撕心裂肺的痛。

  李煦安陷入夢魘,額頭全是冷汗,雙手死死抓著被子,身子動不了半分。

  「不,不要!」

  「我不要你死!」

  「求求你,別死!」

  低啞的嘶吼和哀求讓他陷得更深,他不知道在那山洞哭了多久,忽然感覺有人拍他肩膀。

  是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她指著自己腕子上的銀鐲,「我幫你砸開,你就能自由。」

  李煦安靈魂一顫,這聲音是···葉蓁?

  他初見葉蓁是在長寧街頭,她跟著雜耍班子賣藝,好看的脖子上拴著一根繩,像別人拴畜生那樣。

  但她和別人不一樣,眼裡還有光,還有希望。

  她被繩子困在一定的範圍里,有人沖她扔盤子,無論遠近,無論用腳還是手,她都能穩穩接住,贏得一片讚賞。

  班主得了一筐子的銅錢,回頭卻只給她幾塊。

  饒是如此她還笑著沖班主說謝謝。

  她看見自己腕子上的銀鐲,神色一冷,衝上來咬著牙,「我幫你砸開!」

  她以為李煦安的鐲子和她脖子上的繩子一樣。

  李煦安因為她這一句話,心口塌下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