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哪有那麼容易

  撲鼻的檀香早就席捲了葉蓁大腦,微涼的唇抖得厲害卻不肯鬆開半點。

  葉蓁和李煦安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只剩下唇上放大的感覺,以及自己快被他嵌進懷裡的緊張。

  「大白天發什麼情!惡不噁心?」

  「衝撞了我們主子,當心讓你們做一對鬼鴛鴦!操,什麼鴛鴦,一對兒噁心的斷袖!快給老子滾。」

  因葉蓁是男僕打扮,顯然被誤會了。

  斥責聲帶給葉蓁的不是畏懼,而是臉紅心跳,紅透了耳朵越發讓他們看起來逼真。

  李煦安用寬大袖子遮住兩人的臉,邊躲邊躬身顫巍巍賠罪,「官爺消氣!」

  他拉著葉蓁從另一頭狼狽逃走,安靜的胡同里只有兩人一高一低的呼吸聲。

  他的手也是涼的,腕骨清晰可見,銀鐲碰撞間發出輕微聲響,也被他們的腳步聲掩蓋。

  葉蓁來不及思考,定定看著前面欣長寬闊的背影,看著暗紅色髮帶掃在自己肩頭,蜻蜓點水如先前那個吻。

  便覺如陷在一張毛茸茸的毯子裡,說不上什麼感覺。

  他親了自己。

  李煦安真的親了她!

  這個事實讓葉蓁如遭雷擊,她不敢回憶,更不敢分析,只傻傻跟著他跑,進了一處宅院都沒發覺。

  還是雲追的聲音讓她回過了神,「二爺,沒跟過來。他們很謹慎,沈同知怕打草驚蛇,只能把人撤回來。」

  「人最後消失在郡主施粥地附近,那裡人太多,錦衣衛不便露面。」

  李煦安臉色比吐血昏迷那日好了許多,可雙唇蒼白,未開口先咳了兩聲,聽得葉蓁心頭一緊,雙手抓緊裙子兩側,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芷嫣呢?」李煦安撫著胸口,微微閉了閉眼。

  雲追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劉安那裡失了手,他們立刻就把人殺了。」

  「這般謹慎利索趕得上錦衣衛了。」

  李煦安擺了擺手,讓雲追下去。

  雲追意味深長看了眼葉蓁,欲言又止。

  葉蓁看見李煦安手裡的帕子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先前小衣改的,而是一塊滿大街都能找到的素白帕子。

  像有蟲子在心頭軟肉上噬咬,密密麻麻的酸楚一波接一波往上涌。

  還沒張嘴,滿腦子都是他替自己擋病痛的事實。

  葉蓁發現自己無計可施,連一貫的客氣清醒都很難維持了。

  李煦安緩緩喝了口茶,又悶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葉蓁慌忙上前想給他拍拍背,又覺得不合適,咬唇道,「要不要喚雲追進來?」

  李煦安強行咽了咽,一口飲盡杯中茶,「貧道好歹又救了二小姐一次,你就這麼不想和貧道待一塊兒?」

  葉蓁凝眉,「我沒有。」

  李煦安呼吸有些粗,聲音也比從前冷,但到底還是溫柔,「算了,二小姐膽大,本也沒要求貧道做什麼。」

  「是貧道多管閒事,放著在侯府養身子不行,非要去大街上找人。」

  葉蓁眉頭壓得更低了,「剛才若不是二爺,只怕我要落在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李煦安聞言,神色似乎好了些,「知道讓榮飛替你進狼窩,到這兒就敢親自入虎穴了?」

  「芷嫣這幾日進進出出,明擺著就是背後的人故意引你上鉤,你怎敢獨自跟著她過去!」

  李煦安一動氣又咳了起來,脖子都憋得通紅。

  他這樣子和那日在郊外質問她喝酒很像,葉蓁顧不上其他,立刻給他拍背順氣,「是我疏忽大意,二爺別動氣。」

  她不敢想如果李煦安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嘔血,她會是什麼樣。

  李煦安僵了一下,藏在袖袍下的手捏著拳頭,「那日在城外的黑衣人和豫王脫不了干係,他雖不在京城,但短期內太子沒法將他的爪牙徹底斬斷。」

  「他認定你和貧道···」

  他一時著急險些說漏嘴。

  葉蓁心跳如鼓,看著他突然別過去的臉,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二爺為什麼這麼生氣?」

  李煦安捂唇的手慢慢攥成拳,眼睫顫了兩下垂下目光。

  葉蓁又道,「我只是推波助瀾了李乘歌和秦玉之間的事,方侍郎的罪證明面上也是錦衣衛搜查到的,不至於讓豫王在離開京城前對我動手。」

  「而且,殺一個我這樣的女子神不知鬼不覺就可以,何必大張旗鼓在城外弄出動靜。」

  葉蓁一眨不眨盯著李煦安側臉,「所以,豫王認定了什麼?」

  從豫王莊子上出來的那場刺殺,若沒有李煦安插手,一切興許就不會發展到現在。

  她從前只當李煦安是護著她的名聲和安危,可她現在知道李煦安沒有那個意思,那麼這個理由就說不通了。

  李煦安輕輕闔眼,喉結動了一下,輕聲道,「豫王落敗,太子和各方勢力都出了力,但皇上動了真格兒,豫王一時半刻動不了別人,他又是個不吃虧的主,自是挑最軟的下手。」

  「貧道一句動搖國本讓他徹底沒了希望,他怎麼可能不動氣。」

  說到這,李煦安的聲音已經很輕很輕。

  葉蓁目光如注,「豫王生二爺的氣,為何要殺我。」

  她抿緊雙唇,心底的不安和緊張全都在閃爍的眸光里,似乎要把李煦安的側臉頂出個洞來。

  她還想問,既沒有那個心思,既連昏迷了都不讓我靠近,為何擅自替我擋病痛?為何今日還來救我?

  怎樣救不行,非得、非得是吻呢?

  李煦安的身子在不知不覺中繃緊,又在沉默中慢慢放鬆,連攥緊的拳頭都舒展了。

  他側首看過來,鳳目清明漆亮,落在葉蓁堆滿勇氣的目光里,顯得鬆弛又清冷,「外頭傳言多,豫王黔驢技窮就信了。」

  「他以為傷了你就能讓貧道怎麼樣。」

  他勾著嘲笑,「簡直妄想。」

  這四個字好像不是說豫王,而是說葉蓁。

  她只覺腦袋有片刻眩暈,扶著桌子才站穩,咬了咬牙,「二爺說得在理。」

  「您身子可好些了?」她迫不及待轉移話題,可惜並不能緩解自己的尷尬。

  「沒事。」

  他永遠都這麼回答。

  葉蓁從沒覺得兩個字能把距離拉那麼遠,她有幾次想質問剛剛那個吻,可也知道問出來,尷尬的只會是自己。

  漫長的沉寂讓李煦安也有了不適,他見葉蓁神色恍惚,柔聲道,「往後有事讓人通知貧道,別獨自一人涉險。」

  葉蓁動了動眼皮,「二爺擔心您連累我?」

  李煦安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葉蓁心裡涼颼颼一片,笑容也顯得寡淡,「我總是給二爺添麻煩。」

  李煦安終於聽出不對勁,擰著眉,下意識反駁,「這怎麼叫添麻煩。」

  葉蓁行了退禮,「劉安既被錦衣衛帶走,那榮飛和流霞一定也碰面了,未免他們著急,我就先告退了。」

  不等李煦安挽留,她乾淨利落轉身,看不出一點留戀。

  李煦安起身要追,奈何胸口一陣鈍痛,猛地跌坐下去,只能眼睜睜看她離開。

  這怎麼是麻煩?

  他生怕她有一星半點的傷害,明明之前已看到被接納的希望,突然出來個董章···叫他把萌生出來的新芽全部掐斷,哪有那麼容易!

  再者,他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唯獨怕違背了她的心意,讓她難過。

  小師叔說她也喜歡自己,說她那日守了自己一路,可這兩日怎麼都沒來問他的情況?

  一大早等來的,是他的人買到了方子上的藥。

  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想麻煩他。

  李煦安牙根都快咬碎了,他還能怎麼做,還要怎麼做!

  道士這層身份是絕佳的護盾,也是難以跨越的阻隔。若他只是定遠侯府的二爺,她是不是就能喜歡自己了?

  *

  而葉蓁離開園子時才發現到處是修葺的工匠,但她沒心思細問,只盼著快點兒離開,卻又情不自禁摩挲著雙唇,滿腦子都是他冰涼濕潤的唇。

  越想越覺錐心刺骨。

  「二小姐留步!」

  雲追趕過來,一句話就讓葉蓁心裡又泛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