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超出了感激的範圍

  李煦安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長睫輕微顫動。

  正打算先把腿收一收,再鎮定跟她道個歉,結果葉蓁先開了口,「這是今年的新白茶,二爺嘗著味道可還行?」

  李煦安聽話地啜了口茶,說實話,根本沒嘗出味兒來,「不錯。二小姐的茶一直好喝。」

  葉蓁好似沒察覺到他的觸碰,借著提茶壺的動作退開了些,從李煦安對面坐到旁邊,這樣便騰出足夠的位置給他舒展腿腳。

  李煦安眉心微微一展,此時才覺滿口白茶醇香,茶水溫度適宜,茶香卻比沸水中還更濃烈。

  「二爺謬讚,您喜歡就好。」

  葉蓁見他又滿滿飲了一口,心中竟浮起一絲莫名滿足感。

  李煦安看她雖面色平靜,但聲音柔軟,口吻里明顯有歡喜,他牽了牽嘴角,指著漆木盒子,「不過兩日功夫,倒修補好了?」

  葉蓁聞言,這才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後知後覺有些失禮。打開盒子,雙手取出壓襟,「您看看。」

  李煦安還是笑看著她,「能再麻煩二小姐一次嗎?」

  葉蓁只當他還有別的東西要修補,想都沒想,「二爺太客氣,您吩咐就是了。」

  說完,她明顯覺得自己現在對人家的態度和之前不一樣了,原來的客氣總可以帶著疏離,白雲觀那晚他都說得那樣清楚了,自己還能冷漠回絕。

  現在這樣···會不會太勢力了些?

  枉她自詡看不慣捧高踩低的勢力眼,如今自己倒也成了其中一個。

  李煦安站起身往她跟前走了兩步,鳳目中全是令人無法拒絕的溫柔,「二小姐幫貧道掛上吧。」

  葉蓁愣了一下,看著他手裡晴底綠的平安扣壓襟,微微晃動著的流蘇好像掃在身上,酥酥麻麻,說不清什麼感覺。

  見她不作答,李煦安的手又往她眼前挪了挪,修長的手指還沾著白茶的醇香,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挨住她鼻樑。

  距離太近了,艷紅色的朝服倒映在葉蓁眼中,她連站起身的餘地都沒有。

  又聽他輕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怎麼了?」

  沒有不滿和失望,也沒有像從前帶著逗趣強迫她,只是見她遲遲沒反應,單純問一句。

  葉蓁心裡糾結,思緒也在互相爭執,雙手卻下意識接過壓襟,「二爺退一退,我、坐著夠不著。」

  她現在只到李煦安肚子位置,滿眼都是紅色腰封掐出的一段細腰,映得她臉頰還是一片紅。

  「好。」

  李煦安雙手背負身後,只退了一步。

  距離是有了點,可還不夠鬆一口氣的,她不好意思再提要求,便直接起身。

  就差一點,鼻尖就碰到他朝服上的羽紋了,葉蓁呼吸都屏住了。

  李煦安垂眸,看這小女子貼著自己胸膛站起身,分明沒挨住,但就是讓她心跳加速。

  葉蓁先幫他撫平衣襟,「二爺抬抬手臂,肩膀這兒有些皺。」

  李煦安雙臂伸展,看她纖細如蔥的十指小心翼翼在自己肩頭平撫,只要稍微低點頭就聞到胭脂的香味。

  不似宮中女子濃烈的香,也不似夫人小姐們別具一格的艷,像是從皮膚里透出來的粉,像閣樓那晚盡興時,她眼角暈染的紅。

  葉蓁目視前方,可餘光還是瞥到他喉結在動。

  也不知她緊張什麼,趕緊撫好衣裳,小心翼翼把壓襟掛上,「二爺朝服顯貴,之前那件銀線走邊的白衣,配這個更好看些。」

  李煦安感覺她的手隔著衣裳在自己胸口來回,跟點火沒什麼區別。

  聞言只嗯了一聲,就趕緊坐回椅子上,借著打理壓襟的動作收了收心思。再這麼下去,他得站樁打坐才能扼住那念頭。

  葉蓁呼吸不再受阻,心裡卻多少有些空。

  他方才逃一樣地轉身,是、是自己想多了嗎?

  氣氛莫名其妙冷下來。

  葉蓁無奈喝口茶,「敢問二爺,景瀾什麼時候動身?」

  「等崔家的事塵埃落定,最多五日。貧道親自送他去。

  「好。」

  又是一陣沉默。

  葉蓁讓流霞把幾塊布料和花樣送進來,「二爺看看喜歡什麼樣的。我回去就做,等您和景瀾離京時就能帶上用了。」

  李煦安每一副都認真瞧過,覺得每一樣都好,無論顏色還是花樣都清新利落。

  從沒人為他做過這些,他也不知道一塊帕子還要這麼仔細準備花樣。

  她這麼用心,李煦安哪捨得用?恨不得供起來。

  面上卻不敢露半分心思,只淡淡道,「都很好。」

  葉蓁心裡咯噔一下,這般淡然,莫不是沒有他中意的?

  又聽他說,「二小姐不用著急趕,做一塊也是好的。」

  葉蓁心下微沉,這是當真不喜歡。

  但好不容易他提了要求,即便是為了景瀾,她也想做好,斟酌片刻,鼓起勇氣道,「二爺可以跟我說說,您平日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嗎?」

  「我只見過素色的兩件,還有身上這件朝服。」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李煦安心頭一震,「你···」

  頓了一下,溫聲說,「貧道只有白色和銀色素衣,因為清宗門只有這兩種顏色的料子,分秋冬和春夏兩種厚度。」

  葉蓁有些驚訝,「長姐在時,侯府每年都做應季的里外衣,我瞧過帳本,也有撥給寶月樓的用度。」

  李煦安神色有些難以言說的孤寂,「侯府公子的衣裳,不適合貧道。」

  葉蓁恍然,侯府只是按份例給繡娘批銀子,若無特別交代,男女眷的衣裳都是按尋常規矩做。

  李煦安是個道士,怎麼會穿京城公子兒那麼顯眼的衣裳。

  他母親也是道士,定遠侯心裡眼裡也只有李煦安母親,雖說他從小比李晨歌的偏愛,可這些方面從無人為他打算。

  鄭氏再貪圖小利,也知道給兒子好處。

  這讓葉蓁聯想到自己和阿弟,母親去世後,他們在葉府和外人也差不多,是她年復一年地討好崔氏和葉蓉,得了信任,得了恩賜,才有資本讓阿弟的吃穿用度都能稱心如意。

  她說,「往後有時興料子過來,我替二爺留兩件做衣裳。」

  李煦安克制著心頭悸動,故意避開她灼熱的目光,「二小姐可知修補壓襟也好,做帕子,做衣裳都好,遠遠超出了感激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