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一早給桑喬寫帖子,斟酌了好幾遍才滿意,但裝進信封后又覺得不妥,最後還是丟進了火盆。
還是別寫了,無論怎么小心都免不了被人非議。等道童來的時候托他傳個信比較穩妥。
「二小姐,夫人請您過去。」
流霞跟來傳話的丫頭打聽過了,這會兒提醒葉蓁,「夫人請了老爺遠房的表嫂牛夫人,就是做販賣藥材生意,依靠崔家提拔,這幾年掙了錢,逢年過節給夫人送禮那個。」
葉蓁擱筆,「牛夫人是不是有個口齒不清晰的兒子?去歲還帶來拜年,想讓父親給他找個門路,被夫人冷言拒絕。」
流霞點頭如搗蒜,眼神更是如臨大敵,「沒錯!今兒帶著她那活寶兒子!這時候夫人讓您過去,該不是想讓您嫁給他吧?」
葉蓁倒是一點不急,「葉雪這兩日和夫人可有來往?」
「沒有。榮飛派人盯著呢。」
葉蓁整理了下妝發,特意把腕子上的碧璽念珠摘了,怕被崔氏看出端倪。
「走吧,去看看夫人擺了什麼局等我。」
葉蓁到了舒蘭院,沒見著崔氏和牛夫人,只有芷嫣帶著兩個小丫頭伺候人高馬大的牛少吃點心。
芷嫣看她進來,眼裡透著不安,「奴婢給二小姐問安。」
葉蓁有些時日沒見芷嫣,她比從前在葉蓉身邊時瘦了不少,整個人也沒什麼精氣神,怕是當日借氣還魂傷了元氣還沒徹底恢復。
「你到夫人身邊伺候了?」
葉蓁上前扶她起來,明顯在她眼裡看到對自己的感激,當日若非她攔著,芷嫣或許就被李乘歌一箭射死了。
「夫人疼惜奴婢。」芷嫣只說了這一句,想帶葉蓁去裡頭等著,「夫人帶牛夫人去看新開的桃花了,二小姐到內室等吧。」
芷嫣不想讓她和牛少單獨接觸,葉蓁領她這份情,「好。」
話音剛落,吃完點心,滿嘴滿手碎渣的牛小保突然站起身沖葉蓁呵呵笑,大著舌頭,「乃小點、護仁要泥做俺的西葫···」
葉蓁約莫聽清他說得是什麼,臉色微變,假裝不懂,在芷嫣和流霞的保護下靠邊往內室走。
牛小保見她不理人,呆呼呼的眼睛一瞪,兩步跨過來擋住去路。
這人足有九尺高,流霞和芷嫣連她胸口位置都不到,被他一擋,宛若大山壓下,嚇得心還發顫。
「不足都!」
芷嫣屏住呼吸,「牛少爺,請你讓開。你攔著二小姐不合規矩。」
牛小保居高臨下盯著葉蓁,怎麼看怎麼喜歡,雖然外頭說她勾引侯府兩位公子,但、她也是真好看。
他好像根本沒聽見芷嫣的話,痴痴看著葉蓁笑,笑聲聽得人汗毛倒豎。
葉蓁前世再不濟也是侯府不得寵但有手段有銀錢的主母,除了李乘歌,還沒人敢這麼冒犯欺負她。
明知是崔氏計謀,葉蓁還是非常不舒服。
她冰冷的目光讓牛小保有點受傷,笑容一收,聽她道,「這是葉府,你是客人,請自重些。」
葉蓁口吻不好,在牛小保看來她長得這麼好看不能這麼凶,何況自己是她丈夫。
他呼吸微沉,「你布難得呀的我。」
他還要往前,芷嫣被逼得退了半步,流霞黑著臉用手擋住牛小保,「放肆!」
牛小保生氣了,媳婦怎麼能讓她的丫頭阻攔自己?
他眉頭一皺,手臂一揮,流霞和芷嫣如兩塊沒分量的帕子一般被拂開,流霞甚至還被推的撞到桌角。
葉蓁呼吸驟緊,「來人!」
然而崔氏既是有意讓她吃苦,怎麼會留奴僕在院裡伺候。
見她目露凶光,牛小保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確定她那樣子恨不得殺了自己,他一跺腳,伸手就要抓葉蓁肩膀,結果被她靈敏躲開。
沒抓到人,牛小保的暴躁情緒上來了,野獸似的齜著牙低吼。
這時,流霞拿起桌上的東西就往過砸,邊大聲喊,「快來人!」
芷嫣見狀趕緊去後頭通知崔氏。
牛小保被東西砸煩了,拎起手邊的椅子齜牙咧嘴往流霞身上招呼,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頭早嚇傻了,動都不敢動。
葉蓁心提到嗓子眼裡,想都沒想從袖袋抓起銀針,作勢阻攔他揮椅子,實則在他小臂位置深深刺了一下。
這人跟銅牆鐵似的,葉蓁用了前所未有的勁兒,針背還扎破了她的指腹。
牛小保痛嚎出聲,如發了瘋的牛跌跌撞撞站不穩,椅子從手裡滑脫,葉蓁躲閃不及,右腳被椅子砸了一下。
葉景瀾剛進舒蘭院,心都跳出來了,「阿姐!」
崔氏和牛夫人回來也正好看到這一幕,牛夫人當場就嚇懵了。
牛小保狂躁砸了屋裡好多東西,眼睛發著紅,七八個膽子大的奴僕才把他摁住。
崔氏自己也嚇得夠嗆,不過是想給葉蓁個教訓,哪知道這牛小保就是個瘋子!
葉景瀾不肯放過牛小保,堅持讓人要去報官。
牛夫人好說歹說,跪在求他都不行,被逼急了,道,「是夫人要把二小姐許給小保的!她現在被人說不檢點,我們不嫌棄就不錯了。」
「你要報就報,看看是誰更丟人!」
葉景瀾氣得不輕,臉都漲紅了,「空口白話,無媒無聘,更無白紙黑字,你兒子在葉府打砸,傷了我阿姐,現在又胡言亂語。」
「夫人怎麼可能把阿姐許給牛家,怕不是天熱上火,牛夫人糊塗了。」
「你、你怎麼說話呢!」牛夫人轉身就跟崔氏求救,「夫人你來說,我有沒有胡說八道!」
崔氏看了眼葉景瀾,被他渾身的肅殺驚到,這小瘸子到底是葉府公子,平日不聲不響,果然也是個有腦子的。
「牛夫人,我不過問問小保有沒有定親,以後怎麼打算,怎就成了要把葉蓁許給你家。」
牛夫人一聽就傻眼了,很快反應到他們母子是被算計了。
眼下重要的是不能報官,她往地上一坐抱著兒子就哭鬧,鬧得葉雲升回來才發了話,好生把人哄回去。
崔氏帶葉蓁去裡頭檢查右腳,屋裡就剩葉景瀾和葉雲升。
「阿姐再不濟也是和侯府定過親,要做主母的。」
「又對豫王奶娘有恩,得國師另眼相待,父親就算找人家也不用拿牛家來羞辱葉府。」
葉景瀾不卑不亢,擲地有聲的兩句話讓葉雲升無言以對,但他似乎今日才意識到這個兒子還會給葉蓁撐腰,並不像他以為的怯懦無用。
可這小子頭一次質問的居然是他這個父親。
「牛家痴心妄想而已。」葉雲升隨口敷衍了一句。
葉景瀾咬著牙,「那也是有人給了空子,她才敢妄想。」
「牛家腦袋不清醒。」葉雲升說了一句才意識到自己跟他解釋什麼,冷下臉,「還不夠煩的!內院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有精神多看看書!」
葉景瀾抓著扶手,「我不關心父親的內院,我只關心阿姐。」
「父親別忘了,當日小娘跳河自盡,您帶我們回府時說了什麼。」
葉雲升心頭一震,當時、他為護自己名聲,發誓對他們姐弟好。這些年,他確實沒苛責,但也沒有任何作為。
不等葉雲升狡辯或者動怒,葉景瀾讓元寶推自己去院子裡等葉蓁。
側屋,崔氏開門見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就算國師願意為你出頭,但你真的嫁人,遠離京城,他還能護你多久?又能管景瀾多久?」
芷嫣給她右小腿塗藥,其實不怎麼疼,但她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
崔氏不是嚇唬她,這話說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