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街道早已戒嚴,四處皆有巡邏之人,世家、朝臣府邸周圍更是全數被人圍困,裡間官眷被看管起來,心中忐忑不安等著宮中消息。
而之前聽到外間打殺聲的百姓更都戰戰兢兢藏在家中閉門鎖戶半步不敢踏出,整夜都能聽到街頭馬蹄疾馳和甲冑碰撞的聲音。
誰都知道今夜京中發生了大事。
皇宮之中,鑫德殿內白幡高懸,棺木前的香燭已經滅了,可裡間那股子靈堂送葬的燭火味卻還沒散。
煙塵繚繞之間,惠王和閔安等人被捆了手腳扔在殿內,旁邊跪著先前見勢不妙主動轉投回惠王的十數朝臣。
所有人都是白著臉伏在地上簌簌發抖,或是通體透涼如喪考妣。
他們只覺得那棺材裡下一瞬躺的人就是自己,不……謀逆造反,逼宮奪權,事敗之後怕是連全屍都留不下,想躺棺材都成了奢求。
滿門性命慘遭連累,九族都未必保全,不少人看向惠王時都恨不得啖其血肉,若非他屢屢「引誘」,他們也不會行差踏錯到這般地步。
四周目光剮的人肉疼,惠王同樣滿是頹唐。
他到現在都還沒想清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事情一切都照著他們之前所想在走,他什麼都準備好了,明明萬事都在掌握之中,他拿下了宋棠寧,圍困了永昭宮,就連京中後手也都準備妥當,只待詔書一宣皇后讓權便能成事。
明明勝利就在眼前,可為什麼到頭來自己卻成了瓮中之鱉。
只要一想起之前來了鑫德殿後發生都事情,想起那棺木之中空空如也,事情急轉直下的驚變。
惠王就忍不住看向站在那裡的梁廣義和石慶榮他們,目光猙獰。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臨陣倒戈,幫著皇后對付本王?」
被綁了手腳的閔安幾人也是萬分不解,他們不明白,曹德江和錢寶坤那些人也就算了,他們與世家早就成仇,幫著皇后算計他們沒什麼不對都。
可是梁廣義和馮秋荔他們圖什麼?!
閔安滿心怨恨嘶聲質問:「我也想要問你們,為什麼?」
「梁廣義,你們也是世家之人,世家利益早就難以分割,是你口口聲聲說世家同進同退,也是你一遍一遍都告訴我們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們早就同乘一船,之前所行之事你和梁家也全都參與了,你為什麼要幫著皇后來害我們?!」
「還有你!」
他說話間忍不住看向石慶榮,眼帶怒色:
「當初你下獄之後,皇后是如何對你們石家的,要不是我們想盡辦法周全,你和石家早就已經被皇后趕盡殺絕。」
「是我們費盡心思救你出來,是我們百般手段才保住了石家根底,你居然忘恩負義幫著皇后來對付我們。」
「石慶榮,今日造反之事也有你們石家參與,你以為你背信棄義轉投皇后她就會饒了你?待到我們被清算之後,你,石家,還有梁廣義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皇后不會放過你們的,等她穩住朝堂之後就是你們的死期,以她心狠手辣將來你們也得給我們陪葬!!」
石慶榮被這話刺的臉發白,卻只是僵著身子站在梁廣義身後一聲不吭。
他當然知道自己逃不掉,可就算逃不掉他又能如何?
他到現在都還渾渾噩噩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甚至就在之前和皇后來鑫德殿傳詔之前,他還一門心思以為今夜是世家得利。
石慶榮從沒想要背刺惠王他們,他甚至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跟惠王他們一體,今夜逼宮的事情石家出了大力,他將石家所剩不多的死士和這些年豢養的私兵全都投了進來。
他滿心歡喜瞧著皇后失弱,看著惠王拿下永昭宮,看著皇后被逼寫下讓權詔書,他已經想著今夜之後世家便能重得威勢,就連官職分配的事情都已經想好了,可誰能想到他們踏進鑫德殿時,早已一腳踏進了天羅地網。
滿堂堂的守靈朝臣直面他們,皇后看似弱勢被他們「挾制」到了人前。
本該宣旨的梁廣義打開詔書,絲毫不提讓權之事,反而當著眾人之面一字一句說著惠王聯合世家攛掇睦南關將領岑光謀害尹豹等人,妄圖傷及陛下,勾結南齊,以邊關戰事及南地兵變為要挾逼宮奪位的鐵證。
之前看似投誠都紀王更是突然翻臉,直指惠王等人帶人圍困永昭宮威逼皇后。
一言既出,滿殿譁然。
他們當場就亂了手腳,惠王世子更是眼見事情不對就想要拿住皇后,眼見著形勢危急時,石慶榮突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就那麼硬生生撞翻了惠王世子擋在了皇后面前,直接成了及時悔悟反刺世家之人,而那之後的事到現在都還讓他背脊發冷。
原本不知蹤跡的虞延鋒出現在殿前,密密麻麻的禁軍將整個鑫德殿包圍,惠王幾人還想反抗,卻不知早就被弩箭鎖定。
那動手之人還未傷人,就被弩箭紮成了刺蝟。
皇后被紀王和梁廣義等人護著,毫髮無傷站於人群之前,而他們和惠王則是成了瓮中之鱉,連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就被盡數擒獲。
惠王等人當場被拿下,隨行幾個世家之人還想反抗,言及皇后若動他們,京中必定血流成河。
誰知話音剛落,幾個人頭就被徑直扔到了他們身前,本該替世家守在外間策應的馮秋荔手持長劍渾身浴血出現在大殿之前,一身殺伐之氣再無半點往日溫潤和善,而那幾個讓他們眼熟的人頭也徹底斷了他們所有念想。
石慶榮也是到了那時才知道梁廣義他們早就投了皇后。
比起拼死反抗都閔安等人,興許是礙著他「救」了皇后,也興許是因為他夠識時務,他搖身一變成了和梁廣義一起護送皇后回永昭宮的人。
而他的任務就是跟梁廣義一起取信段志儒等人,好能讓皇后抓住藏在京城之中那些北陵死士,以及那隻借著世家和宗親妄圖攪弄京中渾水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