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境內,跟外間冰天雪地不同,整個國師府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夏侯令勾連南齊,隱瞞王庭上下,妄圖在北陵出兵之後拖延戰機,為南齊攻伐魏朝作配的事情根本瞞不住,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很快就傳遍各部。
夏侯令本就是南齊之人,因為上代汗王的原因勉強融於北陵王庭,卻太過強勢攬權各部,更因政見和對北陵前景看法不同與其他人早有嫌隙,後來更是奪得主帥之權侵犯其他各部利益,北陵諸部之中早有不滿。
只是夏侯令向來行事謹慎,為人精明至極,再加上他對現任汗王有輔佐之恩深得其信任,所以一直沒人奈何得了他。
可這次因為他自作主張,中了魏帝算計,不止讓南齊成為隱患,北陵原本定下的攻魏計劃被迫暫緩,更險些釀成大禍讓得北陵多年籌謀一朝盡毀。
大軍日日損耗,本就不足的糧草更加捉襟見肘。
諸部爭奪新的主帥之權,王庭朝會之上亂成一團,彼此攻訐,可唯有一件事諸人齊心,那就是彈劾夏侯令。
夏侯令被禁足國師府中無法進宮,外間一眾人盯著他想要尋他錯處,讓夏侯令更不敢擅動,以至於皇城流言紛紛,夏侯令卻只能看著。
廷議之上,所有人都恨不得落井下石,將夏侯令置於死地。
「汗王,夏侯令私心甚重,私下跟南齊勾結,身為國師卻有異心,當該嚴懲!」
「本王已經處置過他,也去了他主帥之權……」
「那又怎樣?!」
宗聿部大長老沉聲說道:「他一個南齊之人,本就不配率領我北陵大軍,若非汗王一意孤行重用於他,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瞎了一隻眼睛的外族人,怎麼有資格越過那麼多能征善戰的族人成為諸部主帥?」
「還有這次南齊的事情,要不是公主駙馬發現及時,又有宋瑾修帶來的消息,待到我們與魏朝開戰之後才發現南齊被魏朝收服。」
「屆時戰事吃敗,所有謀劃毀於一旦不說,我北陵數十萬將士都要葬身於他的自以為是,他夏侯令算什麼東西,他的那條命能抵得過我北陵多年基業?」
北陵汗王呼延閔臉色很是難看。
萬鵠部的長老在旁開口:「汗王,夏侯令身為國師,本該一心忠於汗王和北陵,不管任何事情都該以王庭為上,可他如今分明是起了私心。」
「他往日為了攬權不擇手段也就罷了,至少未曾傷及王庭利益,可這次他瞞著汗王和諸部長老擅自定下這等大事,分明就是拿戰事兒戲。」
「他可曾想過萬一他計劃出錯會有什麼後果,又可曾想過萬一南齊反水,其他人毫不知情更無防備之下如何面對兩國聯手,到時候兵敗如山倒時,我北陵會有什麼下場?」
「他這般自負,全然不將汗王和諸部長老放在眼裡,這種人怎配為我北陵國師?」
其他人聽聞萬鵠部長老的話也是紛紛開口附和。
「對啊,他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裡,簡直就是自以為是!」
「魏帝何等狡詐,他行事之前卻絲毫不跟我們商量,先前定下大軍本該南下,因為他的自負變成現在這般進退不得,諸部口糧本就是節省下來的,大軍每日消耗的牛馬都是部族之人的命。」
「汗王不該婦人之仁,夏侯令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北陵,可誰能保證他往日不曾拿著咱們的東西替南齊謀利,說到底他不是我們北陵兒郎。」
「魏朝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外族人能有什麼好東西,平日裡讓他擔點事也就算了,行軍打仗的大事怎麼能交給他一個外人,這跟送兔子進虎窩有什麼分別……」
咳!
殿中的人越說越激烈,話趕話的有人直接脫口而出,只是還沒等說完就聽到人群里重重一聲咳嗽。
剛才說話那人扭頭看向出聲之處,還沒來得及看是誰發出的聲音,就對上烏婭冷森森的眼,還有不遠處宋瑾修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猛地想起王庭之中除了夏侯令外,還有兩個「外族之人」。
那人連忙輕咳了一聲挽尊:「當然,季駙馬和宋大人不一樣。」
烏婭冷哼了出聲:「容卿自然跟夏侯令不同,他一心為了北陵,豈是夏侯令那等小人可比。」
她說完直接抬頭:
「汗王,夏侯令所行犯了眾怒,諸部怨聲載道,若不嚴懲難以安諸部之心,還有領兵南魏的事情,也應儘快定下新的主帥,重新商定何時出兵。」
呼延閔望向有些咄咄逼人的烏婭,再看向義憤填膺的諸部之人,心中不由沉了下來。
夏侯令說到底是他的人,哪怕他所行之事讓他心中不滿,但相比起威脅十足的烏婭,還有宗聿和萬鵠部的人,夏侯令一直都更偏向於他和宗延部。
南齊的事情到底沒有釀成大禍,呼延閔並不願意太過懲罰夏侯令,否則國師府一旦失勢,王庭之中如今的平衡就會被打破,不僅再難有人遏制得住烏婭他們,就連宗延部也未必還能壓得住其他兩部。
更何況夏侯令雖非北陵人,但他手中是有實權的。
夏侯令自先任汗王在位時就已擔當要職,就連他當初上位也是借了國師府的勢,呼延閔並不想對夏侯令趕盡殺絕,否則狗急跳牆之下,受損的還是他自己。
呼延閔沉聲說道:「國師在北陵多年,若想背叛王庭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何況南齊的事情本就是意外,若非魏帝太過狡詐早早設局,我們與南齊聯手攻魏也未必不可,國師說到底也是為了能儘快拿下魏朝才會被人算計,雖有過錯卻也並非不可饒恕。」
「攻魏之事勢在必行,王庭此時不可內亂,這些年國師為北陵殫心竭慮,若只因為他不是北陵人就抹滅他一切功績,那豈不是會寒了那些一心替北陵效忠之人的心?」
說完他突然看向下方。
「宋卿,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