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殉主

  冉嬤嬤滿臉是血怨恨地看著棠寧,棠寧絲毫不懼。

  「你家主子不是因我而死,你的怨恨也沒必要對著我,從入宮那日我便安分守己只想著太后康健之後能夠安然出宮,是你們不願意彼此安寧,也是你家主子為了害人自尋死路。」

  「而且你也用不著這麼看著我,太后做的這些事情可不是為了我。」

  棠寧意有所指。

  冉嬤嬤眼中血紅扭頭看向安帝。

  她想要罵安帝不孝,想要罵他害死太后娘娘,想要罵他薄情寡義看著太后身亡而不施救畜生不如。

  安帝對上冉嬤嬤的眼神心中一跳,正以為冉嬤嬤會說什麼時,就聽她突然笑了起來。

  「是了,是太后娘娘咎由自取,是她明知勢不如人還想強求。」

  冉嬤嬤邊哭邊笑,那眼淚染著血跡糊了一臉,她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太后整理了一下鬢髮,又拿著袖子擦掉她唇邊的血跡。

  「奴婢早勸過您了,不值得的,什麼都沒有您性命重要,可是您非要一意孤行,如今賠了一條性命,卻什麼都沒換回來。」

  她輕聲喃喃,聲音沙啞:

  「女郎,您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本該榮華富貴安享晚年,卻非得強求謀算那宋棠寧的命,到頭來卻沒人記您的情,只有你,只有你白白丟了性命……哈哈哈哈……」

  冉嬤嬤大笑出聲,眼淚卻越發洶湧,她叫著太后女郎,如同她還在閨中時一樣,然後猛地伏身抱著太后。

  「攔著她!」

  蕭厭陡然出聲。

  牧風上前一把提著冉嬤嬤的胳膊將人扯了開來,卻已經來不及,只見冉嬤嬤心口插著不知何時太后頭上取下來的簪子,那簪子幾乎全數沒入她心口,而冉嬤嬤踉蹌倒在地上時,臉上全是淚。

  太后娘娘拿命去換安帝安穩,他是娘娘的親生兒子,她不能違背主子之意出賣安帝,可她還是憎惡安帝。

  冉嬤嬤低低笑著,她不會出賣謝天永,可同樣也不會告訴他太后娘娘發現的事情,她更不會告訴他,當年東宮那些冤魂回來索命了,他費盡心思才奪回來的皇位早就已經坐不穩了。

  任他如何算計,其實早就在瓮中。

  他不過是個垂死掙扎的瓮中鱉而已,卻還自以為大權在握想要謀算旁人。

  冉嬤嬤扭頭看向蕭厭,目光落在他那全然陌生的眉眼之上,她死死看著蕭厭的臉嘴唇開闔了兩下,就陡然閉眼斷了氣。

  棠寧卻是神色怔然。

  冉嬤嬤死前好像對著他們喚了一聲。

  皇長孫殿下?

  壽康宮裡因為接連的死人變的格外詭異,冉嬤嬤的自盡更是讓人唏噓不已,誰也沒想到太后死後冉嬤嬤會這般殉主,如此忠心的僕人,哪怕做了再多惡事也讓人厭憎不起來。

  安帝見冉嬤嬤跟著太后一起死了,雖然總覺得冉嬤嬤最後看他那眼神有些不對勁,她好像是在嘲諷他什麼,可到底人已經死了,死人是沒辦法再開口的,安帝心裡還是鬆了口氣。

  安帝沉聲道:「今日太子突然身死,朕聽人消息過來時就見太后吐血昏迷,朕只以為祥寧郡主是為袒護錢家女娘冒犯太后,所以才會一時氣怒命人拿她,卻沒想到太后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冉嬤嬤竟也幫著太后瞞著所有人。」

  「棠寧,是朕誤會了你。」

  安帝能屈能伸,直接朝著棠寧低了頭。

  棠寧卻不願就此抹了過去,她朝著安帝說道:「錢姊姊也是被人謀害,何來袒護一說。」

  安帝說道:「太子畢竟為她所傷……」

  「那又如何?」

  棠寧冷聲道:「之前太后宮中宮人本已交代太子於抱廈之中被人動了手腳,又有人合謀引文信侯夫人母女前去,後將事情鬧大,太子被人下藥神志不清,錢姊姊更成了他們謀害太子的其中一環。」

  「我原已經能問清原委,那宮人卻被劉童恩所殺。」

  劉童恩臉色一變:「陛下,微臣只是失手……」

  棠寧嘲諷:「是不是失手,她都死在你手上。」

  「今日太子身死,太后拿住此事不放想要杖責錢姊姊,逼迫我與她當堂對峙行冒犯之舉,這才有了後來她突發急症想要嫁禍之事,太子的死與今日太后謀算於我本就是一樁事情。」

  「若那宮人不死,錢姊姊冤屈清白,太后就難行逼迫之事,後來更鬧不成現在這樣子,劉統領一句失手就能掩蓋你過錯?」

  劉童恩張了張嘴,想要出言辯解,可是棠寧的話卻是犀利至極。

  一句不管緣由都是他錯,就阻了劉童恩所有的話。

  安帝抿了抿唇說道:「劉童恩的確有錯,來人,將劉童恩帶下去杖責二十,罰俸一年。」

  「陛下!」

  劉童恩猛地抬頭看向安帝,他明明是奉聖命而為,可如今安帝居然要他受罰?

  他滿腹不甘,可對上安帝陰沉目光,而且只是二十杖而已,他雖有不願卻還是跪在地上說道:「微臣領罰。」

  外間有人進來領著劉童恩朝外走,蕭厭卻是突然開口。

  「慢著。」

  蕭厭抬眼神色冷淡:「劉童恩犯錯是在人前,既是責罰又何故放在人後,若不能親眼看到犯錯之人的下場,又怎能借劉統領這二十杖警醒其他人。」

  「這二十杖就在這裡打吧,縉雲,你與牧風去替劉童恩行刑。」

  縉雲笑了笑:「是,屬下掌管刑司多年,定會好生照料劉統領。」

  劉童恩瞬時臉色大變,他答應挨那二十杖,是知道安帝不會當真傷他,只要將蕭厭他們糊弄過去之後隨便讓人打上幾下,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這行刑之人若是換上蕭厭的人卻全然不同。

  這個縉雲他是知道的,身手不弱,更在樞密院中掌管刑司多年,最擅長的便是刑罰之事,而那個牧風雖然看似不如縉雲,但他這些年一直跟在顧鶴蓮左右,多少人覬覦顧家都難近顧鶴蓮跟前,他又怎會是易於之輩。

  讓這二人行刑,怕是那二十杖下去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劉童恩怎麼敢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