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拿著茶杯正在喝茶水,這陡然的一句話落進耳里,讓她動作止住。
她神色微頓,然後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人。
溫為笙注視著她,眼中是清潤之色,而這清潤似平靜的湖水,未有波瀾,卻極有力量。
她從這雙眼睛裡,清晰的看到裡面要說什麼。
指尖微動,常寧放下茶杯,視線垂下。
她沒有回應。
這樣的時候,似乎她並不適合說話。
而溫為笙看著她,繼續說:「昨夜母親突然得知你離婚的事,她心情很激動,難以接受,所以我昨夜便趕回了青州,同父親母親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我們一家人溝通許久,最後父親母親答應我追求你,他們願意接受你。」
「即便你之前離過婚,他們也不介意。」
溫為笙未有任何隱瞞的把事情的大概告訴常寧,這些話並沒有多詳盡,期間的艱難他亦未言,但這幾句話的意思足夠明白。
她可以放心,可以不再有顧慮的考慮自己,接受自己。
常寧在昨夜突然接到秦文秀的那通電話時便有所察覺了,只是秦文秀未說,她也就未說。
現下學長說出他母親知道她離婚的話,常寧並不意外,只是,聽見學長這後面的話,他的家人同意時,常寧是意外的。
她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人,他眼中是真摯,真情,未有半句虛言。
他沒有說假,不是為了她答應而騙她,故意這般說。
這一刻,常寧不知道該怎麼回溫為笙了。
她離婚的事學長的家人遲早會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早或者晚而已。
而學長家人從知道到答應,僅是一夜的時間,這般快的,這是常寧不曾想到的。
她一直認為,亦一直覺得,學長的家人不會接受自己。
即便接受,也不會這般快。
但事實是,就是這般快。
極其出乎常寧意料。
常寧不說話了。
這樣的時候,她確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為笙一直看著常寧,她的模樣,神色變化皆在他眼中,包括此刻她的意外,皆落進他心裡。
他接著說:「如若你不信,我可以讓母親同你說。」
他知道她意外,知道她不曾想到。
今日在來接她之前,他腦中便預想過無數次她聽見他這般說了後的神色,模樣,狀態。
此刻她的一切變化,皆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意外。
常寧聽見這話,搖頭:「不用的,學長。」
「我相信你說的。」
如若是旁的人,說出學長剛剛的那幾句話,常寧不會信。
但這幾句話是學長所說,她面對著這雙未有任何謊言的眼睛,常寧清楚的知道,學長說的是真。
但這樣的真,於她來說,極突然。
她一時接受不了。
便好似,自己認定的,確定的,有一日事實告訴她,她認定的並不代表就是一定。
她的認定被推翻,她需要時間接受。
溫為笙笑了。
「我知道這件事你一時間難以接受,但事實是如何我要同你說,我覺得許多事都是要說出來的。」
「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想到父親母親會這麼快的答應,我以為他們會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接受,但昨日我和他們聊了,說了我自己的心中所想後,他們答應了。」
「他們想我幸福,想我開心,同時他們亦了解你。」
「他們的答應,不是因為某一個緣由,不是突然什麼都未想的,不是不理智的。」
「他們是經過考慮的,是經過多方面思考過的。」
「這不是一件兒戲的事。」
溫為笙知道常寧心中所想,便如他,在母親答允時,他亦是未想到。
更何況是常寧?
她不了解他的父親母親,不知曉他的父親母親是如何性子的人,但他了解。
父親母親答應了就是真的答應,不是哄騙他。
他的父母,從不哄騙他。
便如他,不哄騙任何人。
常寧聽著溫為笙這一句句溫和真切的話語,似一陣暖風吹來,撫平她心裡的波動。
逐漸的,她心緒平穩了。
「確實我不了解學長的父親母親,學長父親母親能這般快的答案亦在我預料之外,但是,學長。」
常寧話語停頓,她看著這雙清潤含笑的眼睛,裡面的坦蕩,皆是真心。
她指尖微攏,然後目光變得堅定,繼續說:「學長,我仔細想過了,我覺得我們還是不適合。」
溫為笙臉上的笑褪去了。
他從今晨和她通話後,他心中便極為的高興,一股愉悅纏繞在心頭,讓他素來沉穩的性子都急了。
他急著想快點見到她,急著想時日快點過去,這樣他便可以到她面前,和她說這樣一件好事,一個好消息了。
所以,今日他過的極煎熬,這煎熬勝過昨夜。
他本以為昨夜便已然是極其煎熬,不曾想,今日更甚。
他無數次的看時間,無數次的看教室外的天色,他在這樣難熬的白日裡,終於等來了下午下班。
下班後他便立刻開車來館裡接她,而來之前,他本來是要給她發消息的,但他沒有發。
他需要忍住,需要冷靜,不要自己被愉悅,激動,期盼所掌控,失了理智。
所以,他一路平穩開車,在他算好的時間裡來到她面前。
一切如常的。
而這一日,他想過她在聽到他說他的家人同意時,她會是什麼模樣,是不是就不會拒絕他了。
每每想到這,他心跳便忍不住的快,忍不住的喜悅。
但是,他也想過她可能會拒絕。
因為,她不一樣。
她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有她自己的堅持,旁人很難改變。
就這般,他好的想,壞的也想,心中總是充滿著期盼和渴望,希冀的。
他總想著她會答應。
不說百分百,總有百分之六十吧?
他心中是這樣想著的,是想著她會答應的。
然而,事實是,她沒有答應。
就在那百分之四十里,她拒絕了他,未有多想的。
溫為笙心中的暖意一點點褪去,他眼中的溫潤笑意不見,他便好似一瞬失去了生命的溪流,不再鮮活。
這一刻,他看著眼前的人,她的堅定,他心中再無一絲的期盼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