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很危險。
這是常寧心中一瞬生出的感受,她的心跳亂了,立刻轉過頭便要後退,如之前一般離開他,離他遠遠的。
這是人在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但是,常寧剛要後退,洛商司低沉的嗓音便落進耳里:「我出差前,我們不也是同處一室?」
一瞬,幾乎是立刻的,常寧腳步止住,抬頭看他,眼裡滿是驚訝。
因為,洛商司這句話就好似一個孩子在問,他之前都有糖果,為什麼現在沒有糖果了。
他要知道答案,真實的答案。
常寧愣了。
實在是這樣的話不像是從洛商司口中說出,就如剛剛他說的那兩句話,亦不像他所說。
但事實是,就是。
這一刻,常寧看著眼前的人,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此時,洛商司眼眸垂著,凝著她,裡面是濃濃深色,就好似在執著於一個答案的孩子。
極為簡單。
他不是成人,他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男女之防,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就要和別的女性保持距離。
這些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之前他們都好好的,現在卻不能好好的,為什麼。
常寧看著洛商司這模樣,唇瓣動,心中的不安逐漸褪去,她心緒漸漸變得平穩。
尤其,隨著他的呼吸盡數噴在她臉上,含著濃濃的酒氣和灼熱,常寧心裡有了一個答案,一個合理的解釋。
洛商司喝醉了。
是的,喝醉。
不然,他不會說出這樣不合乎常理的話。
常寧從沒有見洛商司喝醉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喝醉了是什麼模樣。
但現在,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膠著,她清晰的感覺到他氣息的不同,他的異樣,他喝了很多酒。
他喝醉了。
也正是因此,他說的話才這麼的讓她想不到。
喝醉了的人本就和平常不一樣,即便是洛商司亦不能免俗。
這一刻,常寧的心安穩,而前一刻於她來說危險的人這一刻非常安全。
腳步動,常寧想要稍稍後退,但想到什麼,還是止住了。
她唇瓣張開,柔聲:「我們……要不明天聊?」
他喝醉了,他們無法再聊。
都說喝醉了的人不講道理,從剛剛洛商司說的話就能明顯感覺。
所以,今晚不適合再談。
洛商司沒說話了。
他凝著眼前的人,把她面上的所有神色變化都鎖入眼中,包括她此時刻意的溫柔。
她以為他喝醉了,而她擔心他喝醉了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她在哄他。
洛商司眼眸微動,喉間溢出一個低沉的單音節:「嗯。」
他轉身,把手機放茶几上,去浴室。
常寧聽見他的回應,心放下了。
喝醉了的人是不能和他硬來的,不然會很麻煩,所以常寧聲音很是溫和,就希望洛商司趕緊離開。
而他答應了,她自然也就放心。
但是,看見他放下手機,隨即去浴室,常寧愣住。
「洛商司,你……你要做什麼?」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常寧趕忙跟上去,想阻止他。
「洗澡。」
洛商司腳步不停,直接進了浴室,極快的,門砰的一聲在常寧面前關上。
常寧站在那,僵住了。
家裡父親會喝酒,但極少喝醉,即便是喝醉也是回家便睡,從不會做無理取鬧的事,更不會發酒瘋。
倒是饒嘉佳,喝醉了會瘋玩,完全消停不了。
而像洛商司這樣,喝醉了卻不像喝醉的樣子,始終穩穩的,但做起事說起話來,卻和平常全然不同,看著依舊冷靜理智。
這樣喝醉後的狀態,常寧第一次見。
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尤其還是這麼晚。
常寧看窗外愈發濃的夜色,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也要應對,她這是第一次見洛商司喝醉的樣子,現在他已經是不正常,待會要更不正常,那就麻煩了。
想來想去,常寧覺得,還是自己離開更為妥當。
轉身便去收拾,把房間讓出來給他,以免讓人誤會。
只是,常寧剛走得兩步,浴室里便傳來洛商司的聲音:「不准走。」
沉沉的嗓音傳出,含著嘩嘩的水聲,常寧腳步一瞬止住。
她轉身,看浴室。
門依舊關著,他沒有出來,但他就好似知道她要做什麼一般,不讓她離開。
常寧眉頭皺的緊了。
他不讓她走,難道要她一直在這裡?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們不能這樣?
他們這樣不僅容易讓人誤會,還會影響他和周妤錦的感情,對他,對她的名聲都不好。
本來是不想說的,但這一刻,常寧覺得,即便他喝醉了,也要把話說出來。
不然,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唇瓣動,常寧看著這關著的浴室門,裡面升騰起的水氣,把玻璃門蒙上了一層水霧,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常寧出聲:「洛商司,本來今晚我是有許多話要跟你說的。」
「但你今晚的狀態,我不知道有幾分清醒,我覺得不合適,便想著明天說。可現在,我覺得我還是要說出來。」
「有必要說出。」
浴室里,洛商司站在花灑下,任冰涼的水從頭頂灑下,打濕他的衣褲,侵入他的肌膚,把身體裡的火壓下。
他頭低著,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輕柔卻堅定的話語,水珠沿著他的發梢,額頭,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他一雙深沉的眸子愈發看不清。
常寧聲音短暫停頓,沒有聽見裡面的回應,只有不停的水聲,一直嘩嘩的,在這夜色里極為清晰。
她知道,他在聽。
睫毛微動,心在這嘩嘩的水聲中安穩下來,她繼續說:「我們已經離婚,你開始了你新的生活,我也開始了我新的生活,我們便不該有什麼交集。」
「當然,我們兩家的關係,三年的夫妻,若說一點交集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已有所愛,我亦單身,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便……」
咔噠,門一瞬打開。
常寧話語止住,看著那出現在視線里的人。
他身上濕噠噠的,衣服褲子都在身上,沒有脫掉一件。
包括手上的腕錶。
此時,他站在浴室門口,他在里,她在外。
他眼眸凝著她,裡面的深沉在可怕的翻滾,就如一直平靜的海面,一瞬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