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溫穗如約到了老宅門口,凌淵的車已經等著了。
這次沒帶司機,凌淵自己降下了駕駛位的窗戶,在皺著眉抽菸。
「凌總。」溫穗跟他打招呼,坐到副駕駛位置去。
副駕的座縫裡有一根蘿蔔丁口紅,隔著衣服硌到了她。
這根口紅不是她的,看樣子,是它的主人「不小心」留下來宣示主權。
溫穗抽出來,看了一眼,隨手放到了汽車扶手箱裡。
顯然,凌淵也看到了她的動作。
「溫穗,你就這點好,大度又懂事。」凌淵發動了車子,語氣聽不出情緒。
溫穗一隻手背在身後,絞緊真皮座椅,面上卻淡然一笑,沒有作聲。
懂事?她也想哭著撲進他懷裡質問他剛才跟誰在一起,做了什麼。
可她有什麼資格?
見她不語。凌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開口問,「去面試了?穿這么正式?」
因為從律所直接過來,溫穗還穿著黑色的職業西裝裙。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下次不許穿膝蓋以上的裙子。」凌淵一邊啟動車子,開進老宅去,一邊說。
都要離婚了,還管這麼多?
溫穗心裡詫異,卻也只是「嗯」了一聲。
凌家的老宅占地上千畝,規模堪比大觀園,這幾年修葺重裝了無數次,卻依然帶著古代大戶人家的森嚴感。
車子一路開進了老宅的地庫停好,凌淵屈起手臂,用臂彎示意溫穗。
溫穗挽上去。
「在奶奶面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記得吧?」
溫穗又「嗯」了一聲。
凌淵對她這個回應很不滿:「溫穗,你們南城人,多說一句話是會判刑嗎?」
溫穗知道,凌淵喜歡陳若若那種活潑開朗帶著點嬌氣的女孩,她這個鋸嘴葫蘆在他那裡顯然不討喜。
「我知道了凌總。」她忙說。
「在奶奶面前,要叫老公。」凌淵說。
*
凌家的家庭情況很複雜,凌淵的父親凌青山有四個老婆。
凌淵是大太所生,所謂的「嫡長子」,但他母親早就離開了凌家,去廟裡吃齋念佛了。凌淵從小學起便跟奶奶長大,對老太太最是孝順。
「老公。」溫穗儘可能地乖巧地叫了一聲。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溫軟,凌淵怪怪地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如今管家的是二太,其他兩位太太帶著孩子住在別處。
所以老宅里,除了凌淵的奶奶,還有他的父親,二太,以及二太所生的一對龍鳳胎兒女,凌霄和凌雲。
二太「教子有方」,一對兒女見到凌淵和溫穗,趕忙熱情地迎上來。
「大哥大嫂回來了!」
溫穗都已經習慣這虛情的熱情了。見凌淵板著臉,她只得從善如流地打招呼:「阿霄,阿雲。」
「弟弟妹妹跟你打招呼,沒聽見嗎?」凌青山見不得凌淵的撲克臉,氣得拍了下桌子。
「哎呀,你這脾氣。」二太趕忙上前阻攔,「淵兒或許想事情呢,沒聽到。」
她替凌淵找的這個藉口夠拙劣,凌青山怒氣更甚:「兩個大活人,衝過來他會看不見?」
凌淵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挑挑眉,不置可否。
「小王八羔子!」看到凌淵輕蔑的神色,凌青山一個茶杯丟過來,擦著凌淵的臉飛到了對面的牆上。
「幹什麼呢。孩子好容易回來一次!」是凌淵的奶奶從外面進來,她「篤篤」地敲著拐杖,「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夠大了,該死了,所以故意想氣死我老太婆?!」
一聽這話,凌青山和二太趕忙過去把老人扶進來。
「媽,您別這麼說……我不說他就是了。」凌青山跟自己的母親陪著笑臉。
這一幕,從溫穗剛嫁到凌家就在上演,如今,倒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奶奶。」她乖乖的打著招呼。
老太太進客廳時還一臉的怒氣,見到溫穗這才露出了點笑模樣。
「誒,寶貝孫媳婦來了。」她把拐杖放在一旁拉了溫穗的手,左瞧右瞧,看不夠似的。「最近工作挺辛苦吧,又瘦了。」
老太太都知道她工作很久了,而凌淵還以為她碩士沒畢業。
溫穗趕忙扶著老太太坐下,半蹲在她面前溫言道:「不辛苦的,奶奶。」
「還說不辛苦呢,黑眼圈都出來了。咱們凌家又不是養不起你,不用那麼拼命。你給奶奶生個重孫兒,奶奶把家業給你,哪裡用得著去給人家打工喲。」老太太樂呵呵地替溫穗把額前的碎發別在腦後,說。
還有兩個孫輩在一旁聽著,老太太這句話簡直就是在給她引戰了,溫穗面上八風不動,心卻緊了緊。
她餘光掃了眼其他人的臉色,二太到底心思更深一些,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凌霄和凌雲早就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