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顏的啜泣聲一開始很小,到後頭,額頭抵著他的胸膛,一聲比一聲難以控制,她在發抖,又不想讓自己這麼的情緒失控。
夕陽的淡薄的餘暉落在兩個人身上,影子交纏在一起,勾勒出的輪廓脆弱而堅韌。
程冽抱著她,是真覺得她瘦,而她壓抑的哭聲讓他想起麵館老闆的話。
他說許知顏邊吃邊哭,哭的停不下來,此時此刻親眼見到他才明白這到底是怎樣一幅畫面。
好像受盡苦楚和委屈是她一樣。
可也只有真正把他放心裡的人才會這樣感同身受。
這麼些年,他痛苦絕望著,他知道她也是。
程冽一下又一下的安慰著她,帶著沉默基調的溫柔。
許知顏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崩潰,她看著那個女人跪在他們面前,悽慘的請求他們幫助,一股恨意和怨氣就湧上心頭,緊接著的是想到程冽逝去的八年時光,她的心就這麼一點點被勒緊,陣陣酸意往喉嚨口冒。
她替程冽恨,替程冽委屈。
誰能見得深愛的人經歷這些。
那時候他們求了多少人,又受了多少謾罵和侮辱,就連帶著程冽逝去的母親都被拉出來批判。
程冽一家對他們還不夠好嗎,再虧本都沒虧待過他們。這幾年,程孟飛對他們母子如常,即使自己生意連連賠錢,是念著自己弟弟的那點情誼,又見女人可憐。
程孟飛在電話里和許知顏說他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巴掌,如果沒有為了弟弟施以援手,也沒有讓阿冽去收帳,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TV首發.@@@m.
而他們母子又憑什麼這些年還享受著他的付出,心裡不內疚嗎?
牽扯到陳年舊事,把程孟飛的傷痕挖出來鞭策,妻子的離世,弟弟的離世,他不得不再一次面對。兜兜轉轉,其實根本難以說個對與錯。
唯一的錯就在程凱傑沒良心沒道德。
痛苦了那麼久,程孟飛終於盼到程冽冤屈被洗白,但面對真相他也一度快要暈厥,心臟受不了。
緩過神來,程孟飛心痛的講不出話,誰能料到那么小的孩子有這麼歹毒的心思,又有誰能料到栽贓陷害的是這麼親近的人。
當時程孟飛在電話里和許知顏這些,她
都沒有哭,只是覺得震驚,怨恨,心疼,但今天親眼見到那女人求他們的樣子,這些情緒翻江倒海的湧來。
連帶的還有多年的思念。
撲進他的懷抱,他沒有拒絕,許知顏的情緒達到頂峰。
曾經沉溺於他的溫柔,如今也是。
……
那女人來過的事情程冽讓他們不要提起,因為程孟飛心臟真的不好。
剛出來那會,程孟飛就被鬧得心臟病犯過。
說到這心臟病,程冽再一次和許知顏道謝,程孟飛以前沒這方面的疾病的,他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法院判決的那天程孟飛心臟病發住院了。
她為他做的事情,他都清楚。所以在公路邊見到她,沒有生分的感覺,因為整整八年,他都知道她在做什麼。
許知顏眼睛還紅著,這會兒已經冷靜了,她沒說什麼,很淺的笑了下,幫他端菜。
賀勤瞅著他倆好奇心又被勾起,他昨晚蹦了一夜的迪,搭訕了不少姑娘,一個都沒撩到,哪像程冽,蹲八年牢外頭還有姑娘死心塌地的等。
程冽真的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講,想從程冽那兒問出點什麼基本不可能。
賀勤吃著西瓜,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許知顏聊天,發現許知顏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冰山,熟絡點後她給人的感覺還是挺隨和的,至少沒什麼架子,也不裝腔作勢。
熟了,他膽子就大了,吐了兩粒西瓜子,悄咪咪的問「嫂子,你和冽哥怎麼認識的啊?」
許知顏看著在廚房炒菜的程冽,回想起那久遠的開端。
她說「他是家教老師,後來是我同學。」
「這麼複雜,聽著倒是挺帶感的,哎,冽哥是真冤,還好老天開眼,你們倆打算結婚嗎?」
「他如果想就結。」
賀勤佩服她的冷靜,這回答也真夠隨意的,不過他笑呵呵的說「結婚叫我啊,我可以給你們當司儀!」
許知顏聽到這話才開始打量起賀勤,她甚至記不清他的名字,回想了幾遍才想起來。
許知顏看著他不像窮凶極惡之人,如果真不好程冽也不會把他帶到家裡來。
許知顏問「你犯的什麼事進去的?」
「嘿,別提了,用高科技騙了點錢。」
「高科技?」
「嗯,我
電腦玩的賊6,靠這混飯吃的。我打算和冽哥開個電腦維修店,或者開個遊戲公司。」
許知顏笑了,賀勤也笑,兩人都知道這話不著邊際,哪樣不需要本錢,不過賀勤這混飯吃的本事還是讓許知顏對他另眼相看了些。
大約過了半小時,程揚和程孟飛陸續回來了,這房子很久沒那麼熱鬧了,程孟飛一時不慣,又掉了幾滴淚,還打趣自己說人老了容易傷感。
程孟飛很久沒許知顏,上次見還是過年時,他在飯桌上打量著她和程冽,瞅著比他想像的要平靜,兩個人像沒事人一樣,親昵是比不上八年前的,可看著也不疏離。
程冽會把她喜歡的擺在她面前,菜都沒放蔥花,他記得,有心,這讓程孟飛感到慰藉。
他們這一家人是欠著許知顏這孩子的。
程孟飛想,不管成不成,都要對她好。
……
吃完飯,賀勤主動要求洗碗,其他人就閒下來了,程揚早早進了自己屋子,做他自己的事情。
程孟飛累了一天,洗澡去睡了。
兩個人在陽台上吹風,腳邊是養了十幾年的花卉,茂盛的薔薇爬藤從欄杆上竄下去,風車茉莉開了一大片,昨夜還在下雨,今晚的夜空星子稀少。
程冽從煙盒拿煙,問許知顏「可以嗎?」
她點頭,然後看著他點菸,點著的時候許知顏伸手去拿。
她笑著說「你再點一根吧。」
她夾過他咬著的煙,直接送進了自己嘴裡。
看著許知顏熟稔的抽菸,吞雲吐霧的,程冽胸口有點悶,很緩慢的又點了一支。
許知顏說「你就抽紅塔山嗎?」
「嗯。」
「我記得那時候你在我家第一次抽菸,我就看見你的煙盒上印著紅塔山三個字,很巧,我大學室友也愛抽這個牌子的。」
有頭沒尾的一句話。
風吹起她的頭髮,白淨的面孔在皎月下璀璨生輝,煙霧散過她的眼尾,像畫。
許知顏又說「賀勤說你們要開電腦維修店,你是這樣想的嗎?」
明知道是賀勤的玩笑話,許知顏卻還是想問問他。
程冽抖了下菸灰,說「等賠償金下來吧,還沒具體決定好,我對電腦也不擅長。」
「那到時候我可以入股嗎?」她開玩笑
說。
「隨你。」低沉而柔軟的聲音。
「程冽,我們還年輕,都還來得及的。」
程冽沒想到許知顏也會和他說這句話,但從她嘴裡說出來感覺很不一樣,讓他抽菸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可能因為她是同齡人,是和他一起走過光輝歲月的人,是他放在心底無可取代的人。
這一刻,晚風徐徐,月朗星稀,程冽看著她的側臉心一點點的變得十分柔軟。
這種感覺還十分熟悉,他一時回想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阿冽大老闆位置預訂。感謝在2020092623:18:56~2020092723:35: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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