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賓館前台登記時程冽握著她的手,眼神示意她真的想好了嗎?許知顏遞出自己的身份證,澄澈的眼眸里沒有一點後退的意思。
程冽想要個好點的雙人床房間,但許知顏要了最便宜的大床房。
賓館位於老街的一個轉角,底下有一些老舊的小吃店,下著雨,幾乎沒有人來往,這家賓館生意更是冷清。
像是見多了他們這樣子的小情侶,老闆連正眼都沒給他們,走個流程扔出房卡後繼續玩他的鬥地主。
一共兩層樓,沒有電梯,兩個人走上二樓,找到207號房,房間在走廊盡頭。
一推開門,一股春潮味撲面而來,但好在房間還算乾淨整潔。
程冽打開了所有的燈,便宜也有便宜的道理,房間的燈只有床頭兩盞八十年代風格的燈是好的,懸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燈不亮。
猩紅色的窗簾半遮著,高窗外面是萬籟俱寂的黑夜,混著春天的細雨,濕潤又岑寂。
程冽把書包放在櫃檯上,轉身去看許知顏,她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說她不想回去,他一開始只當她是沒緩過神來,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下來,但當她說想在外面住一晚時,他才意識到她是真的不想回去。
可能住哪兒?他說送她去嚴愛那邊,她不願意,笑著,帶著蠱惑的問他「你不願意和我開房嗎?」
她很疲倦,卻還在竭力向他表現自己輕鬆一面,她的話也沒有那種意思,他能感受到。她只不過是想在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和他在一起。
他知道,她此時此刻很需要他。
但理性和傳統的思想告訴他,兩個人貿貿然來開房不是什麼好事,萬一有人查房,萬一被其他人看到,女生總是更容易受傷的那一個。
再者,他又該怎麼朝她父母交代?雖然他們好像並不是很在意許知顏。
可她是許知顏啊,是他喜歡的女孩,是他小心翼翼珍惜著的人,他怎麼忍心丟下她,任由她今晚一個人輾轉反側。
程冽看了一會她,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撐在床上的手,眼眸含笑的問「晚餐想吃什麼?我看到樓下有一個水果攤,還有賣餛飩麵條的,我下去給你買。」
許知顏回過神,視線落在程冽這張英俊又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床頭昏黃的燈光給他鍍上一層柔軟的光芒,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
他靠著小區的外圍欄,雨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一臉輕鬆的抽菸,眼眸堅毅深邃。有那麼幾秒,她被吸引了,程冽身上有種說不清的力量和安全感,以及硬朗外表下似水的溫柔。
許知顏也喜歡看程冽笑,他一笑那種冷感就沒了,看她的時候總是那麼柔情蜜意。
她第一次相信,喜歡在意一個人啊,眼神是藏不住的。
許知顏不想用憂愁的神色面對他,這個傍晚已經足夠不愉快了。
她很快調整好自己,像往常一樣,笑著說「吃麵條吧,最普通的就可以了。」
程冽揉了揉她的手,「那我一會就回來,別人敲門別開門。」
「嗯。」
程冽拿上傘,出了房間。
許知顏淺淺吸了口氣,後知後覺的開始環視起這個房間,狹小老舊,不過衛生間是乾淨的,她用冷水洗了把臉。
她找到廉價的一次性拖鞋,脫去有些濕的帆布鞋,本來沖個腳,但她的校服褲腳也濕了,想了想,許知顏乾脆拿上浴巾,洗澡。
只是簡單的用熱水沖一下,不洗頭,幾分鐘就好了。
程冽提著兩碗面回來時許知顏正好打開浴室的門出來。
她攜出一些熱氣,渾身散發著沐浴露的清香,長發盤起,但遺漏了幾縷,那頭髮像海藻一樣,貼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白色和黑色交織成一種蜿蜒的美感。
程冽一愣,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迴避一下,但她已經洗完了,又有什麼好迴避的。
許知顏上身穿著毛衣,下身裹著白浴巾,她也是頭一回在男生面前穿成這樣,自然而然的生理反應讓她雪白的皮膚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她捂著腰間浴巾的結口,說「身上有點濕黏就洗了,水還挺熱的,你要洗嗎?」
程冽把面放在桌上,拆筷子,「吃完飯再洗吧,你……冷嗎?我給你開空調吧。」
許知顏點點頭。
程冽不敢多看她,忙著找空調遙控器,研究了會,他發現空調是壞的。
「要換房嗎?」他問。
許知顏在吃麵,她說「不用了,沒
關係的,也沒那麼冷,快過來吃吧,面漲了。」
兩個人坐在床頭,就著電視機下的長桌吃麵。
那電視機只有一個頻道可以看,是很無聊的節目,但兩個人看進去了,除了吃麵聲就是電視聲。
程冽習慣性的把面吃完了,一碗麵也差不多是他的飯量,許知顏吃了三分之一,她說味道很好,但她只能吃下了一點點。
程冽沒說什麼,把垃圾整理好。
接著兩個人干坐著看電視,看了一半,許知顏覺得累,把頭靠在了程冽身上,感受到她對他的依賴,程冽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外面的雨一刻也沒有停,絲絲的冷風從窗戶縫隙溜進來,許知顏縮了縮身體,漸漸的,越看越困。
不到十分鐘的功夫,她靠著程冽睡著了。
等人睡的熟了些後,程冽輕輕的橫抱起她。
她雖然個子高,但很輕,體態均勻纖細,露出浴巾外的一雙腳骨肉勻稱,白嫩如玉。
程冽費了點勁才把被子掀開,一點點的放下人,再嚴嚴實實的蓋上被子。
怕她被燈光吵醒,他關了這床頭燈,昏暗的夜色下,她的睡臉看起來不是很放鬆,細眉是微微皺著的。
程冽坐在床邊,守著她看了會,回想起兩三個小時前在辦公室里的一幕幕,心裡像滾了團毛線,說不清解不開。
於艷梅幾近病態的惡言惡語,許志標對她的忽視,以及許知顏對這件事的過分冷靜,她仿佛早就習慣了。
程冽俯身親吻了下她的額頭,她應該比他想像的要累,這樣的家庭氛圍,這段時間又不服輸的熬夜刷題。
就今晚吧,程冽想,就今晚不去管那些,好好休息吧。
許知顏並沒有睡的多熟,她能感覺到程冽抱她吻她,但她動彈不了,緊接著她陷入了夢裡。
渾身是汗的醒來後,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賓館,以為是在家,以為天亮了要去學校,掀開被子看到自己裹的浴巾才反應過來。
轉頭一看,程冽睡在她身側,他睡覺的姿勢有點奇怪,左手枕在腦袋下,右腿曲起靠著牆。
許知顏笑了下,起床去桌上找程冽的手機看時間,快十二點了,她一覺睡了三四個小時。
回到床上,許知顏睡不著了,她想起許志標,不
知道於艷梅情況怎麼樣,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她會被再次轉學嗎,但轉學應該也沒那麼好轉。
冷靜下來後,她才發現在辦公室里一群人有多措不及防,到了周一班主任應該會再找他們一次。
她本來就無懼被發現,她也不覺得在這個年紀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至少就她而言,決定和程冽在一起,她已經試想好了無數種可能。
只是於艷梅的情緒奔潰仿佛讓她再次回到了從前的狀態,她不喜歡這樣,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多餘的存在,是沒有人在意沒有關心的存在。
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有程冽,這個滿眼都是她的大男孩,他比同齡人成熟太多,站在他身邊不用擔心那些風雨,也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價值,她的存在一點都不多餘。
她翻身,側躺著,溫柔的目光流連在程冽的臉上,情不自禁的,她伸手輕輕撫摸他的眉眼。
其實程冽剛剛睡著,她動作再輕也能叫醒他,他的潛意識一直在提醒他,今晚他和許知顏睡在一張床上,所以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抓住了許知顏的手,強制自己睜開眼去看她。
許知顏見他醒了,輕輕的說「我有點冷,能抱我嗎?」
程冽喉結滾了滾,伸手,低啞道「過來……」
許知顏挪進了他的懷裡,手環住了他的腰,之前每次抱他,都隔著很厚的衣服,現在他身上只有一件t恤,屬於男人的灼熱溫度悉數傳給了她,還有程冽結實硬朗的肌肉。
程冽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的頭髮,「睡不著了嗎?」
「嗯,有點兒。」
「餓嗎?」
「不餓。」
「現在應該凌晨了吧,明天睡醒後我送你回去,好嗎?」
許知顏抬頭,找到他的眼睛,借著幽幽的光,她問「明天再說,可以嗎?」
程冽看得出,她在逃避,她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他說「好,那明天再說。」
許知顏垂下眼,貼近他的胸膛,許久,她說「你不想問我什麼嗎?」
他們為什麼會被發現,她的母親又為什麼會這樣,她是怎麼想的,這些程冽一點都不好奇嗎?
程冽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話,「你想說嗎?我
雖然好奇,但知顏,不管怎麼樣,我們在一起了,我喜歡你,我總會在你身邊。」TV首發.@@@m.
他深深的明白,揭開一個疤痕需要多大的勇氣,曾經,他連關於母親的事情提都不想提,一提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就會滾過來。
許知顏緩緩閉上眼睛,笑了下,輕柔的說「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有時候自己懶得說而已。」
他們都知道,這句話只是想讓那些遙遠往事看起來不怎麼沉重。
夾雜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許知顏第一次真正的剖開心扉,把自己最卑微最坎坷的一麵攤在人前。
事情比程冽想像的複雜晦澀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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