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我為卿

  國君已經展示了自己的態度。

  看樣子,還是想要擇優而任?

  如果國君沒有親自對卿位進行補足的話,將會由元戎來與眾人進行商討。

  只是,晉國現在沒有元戎。

  至少國君沒有指定……,或公布誰是繼欒書之後的晉國元戎。

  包括呂武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無動於衷。

  那可是卿位啊!

  不止是地位尊貴,成為「卿」還將掌握實際的權柄。

  晉國一天沒有滅亡,又或者沒有改變正治模式,作為「卿」都是既尊貴又有權柄。

  所以,誰不渴望獲得卿位呢!

  看看那些本來實力一般般的家族,他們有了卿位之後得到了什麼樣的發展。

  現在晉國的情況是變了。

  沒有足夠的實力坐上卿位,幾近於坐在火山口。

  可是,能夠成為「卿」的話,依然沒有誰願意放棄。

  國君有再深的城府,說到底也才十三歲而已。

  他對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產生了一種成就感,心想:「這便是權柄帶來的甘美吧?」

  還是個公子時,跟透明的空氣幾乎沒有區別。

  困難時期派師傅姬朝的二兒子原叔四處拉贊助,長時間根本沒有得到什麼幫助。

  實際上,呂武是第一個資助國君的人。

  這一點,國君是心懷感激的。

  更不用說,他在與呂武的書信往來中,發現呂武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因為感激,他開始嘗試打探呂武的消息,一番打探下來不得不驚嘆呂武的發家史,實在是有夠精彩的。

  越是關注,他越發現呂武總是能夠帶來驚喜,尤其是在「鄢陵之戰」的表現達到了舉世聞名的程度。

  幹掉公認的天下第一以及天下第二,註定是會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的戰績。

  他最為重視的不是呂武展現出來的武力值,是呂武對發展建設的能力。

  當然,呂武的武力值也很受重視,算是一個很高的加分項。

  「下軍將兼任司徒、閽衛,會不會太過於引人矚目,使陰武遭到妒忌?」國君同樣看到了呂武對卿位的渴望。

  這個很正常。

  如果呂武到這個時候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相反會被國君以及另外的「卿」覺得為人太假,進而印象變得極差。

  那個「司徒」是個什麼官職呢?

  肯定不是什麼三公之一。

  晉國的「司徒」其實就是一個能徵調軍隊和民伕,以及負責土地耕作監控、管理國屬匠人的官職。

  從司職上來看,「司徒」的權力挺大,只是不太好擔任。

  「司徒」就是一個被雙管的官職,需要直接對國君負責,也受到來自元戎的管轄。

  畢竟,晉國的元戎權力真的超大,屬於什麼都能管一管的那種。

  智罃在矚目中站起來。

  他對國君行了一禮,再面向非君非「卿」的眾貴族,說道:「國家不幸遭此劫難……」

  一大串的話語被講出來。

  沒有對欒氏和郤氏進行鞭屍,純粹感概國家發生動盪是一件大不幸的事情。

  目前國家已經有了新的君主,需要眾人同心協力來將國家重新穩定下來。

  等等吧啦吧啦的一大堆。

  在智罃站出來後,除了國君和韓厥、中行偃、士匄這些知情者之外,其餘人的臉色多少有些變化。

  諸夏總是能夠養育出比較含蓄的人。

  一些重大的事情,不會以火山爆發或狂風暴雨的行事公布出來。

  一般是會出現一些需要讓人去猜,才能猜到結果的舉動。

  就拿現在來說。

  國君剛定了基調。

  智罃就站了出來,其實就是一種暗示。

  那一刻,只要不是蠢貨,心裡都大概猜到剛才國君與眾「卿」談了什麼。

  看來,晉國已經有了新的元戎。

  比較奇怪的是,國君怎麼不親自宣布呢?

  智罃還在長篇累牘,好像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不知道大家很心裡很著急嗎?

  怎麼嗦里吧嗦個沒完沒了啊!

  偏偏所有人都不能將內心的不滿表現出來。

  相反,他們需要做出一副專心傾聽,時不時用點頭這個舉動展示「講得太好啦」的態度。

  智罃停頓了下來。

  在大家以為智罃可算是講完了,要鬆口氣時,智罃講完了國內開始講國外。

  他先從宋國當前的情況說起,進行了相對詳細的介紹,話題慢慢引到將會怎麼對付楚國。

  聽著聽著,祁奚怎麼都覺得智罃對付楚國的策略很耳熟,他回憶了老久可算想起來,暗道:「這不是申公巫臣的主張嗎?」

  就是不跟楚國硬剛,搞國力比拼的那一套。

  總得來說,就是使用合適的辦法,一再誘使楚軍北上,晉國卻不跟楚國玩真的。

  雙方來來去去可勁地折騰,看看是誰最後先受不了。

  越來越多的貴族哪怕盡力在控制,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皺眉的表情。

  跟楚國比國力?

  有沒有搞錯啊!

  晉國的疆域比楚國小,人口雙方差距不是太大,耕地面積晉國劣勢,可獲得資源晉國不如楚國。

  晉國之所以對楚國勝多敗少,不是其它什麼原因,只是晉軍的戰鬥力比楚軍強。

  真的跟楚國比拼國力,哪怕是最終能夠獲勝,晉國會再一次稱霸,比較關鍵的是他們這些貴族要付出多少,又能收穫多少?

  智罃應該是闡述完自己目前想說的話,再次對國君行了一禮,重新坐下。

  什麼個情況啊???

  不是要對卿位的安排進行公布,又要補足卿位人選嗎?

  變成智罃的演講課了!

  國君輕聲問道:「諸『卿』可有補充?」

  韓厥、中行偃、士匄默不吭聲地搖頭。

  國君看向其餘貴族,問道:「諸位可有良策獻予寡人?」

  眾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個個顯得有那麼些蠢蠢欲動。

  很明顯啊!

  這就是國君給眾人一個表現的機會,要是說出來的策略得到國君的採納,說不定能獲得卿位。

  呂武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現在根本不是客氣和矜持的時候!

  其餘人還在蠢蠢欲動時,呂武沒有猶豫地站起來,說道:「智伯制定疲楚之策……」

  想比拼國力,是不是要先補足自身?

  晉國的耕地少,要不要對荒地進行開墾,又該是什麼樣的開墾方式。

  另外,現有的耕地,真的已經利用完善了嗎?

  加強對現有耕地的灌溉系統,肯定能夠增加糧食產量。

  具體是各家自己操作,還是由國家來牽頭進行集體勞動,都是一種選擇。

  呂武的話不長,卻是都講到了關鍵的地方。

  智罃先是皺眉隨後露出了「深得我心」的笑容。

  國君點頭的頻率很快,時不時露出思考的表情。

  士匄的表情則是豐富很多,肯定是想到老呂家早就搞了有別於各家的灌溉體系。

  他們老范家以及老智家,有得到過來自呂武的幫助。

  韓厥一開始面無表情,慢慢臉上有了笑容。

  國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英明了,想道:「還有比陰武更適合擔任『司徒』的人選了嗎?沒有呀!」

  以為呂武只是講那些嗎?

  並不!

  他又提到了晉國對外的邦交,粗略提到怎麼讓原先的各個盟國不對晉國起異心,也需要對楚國的咄咄逼人有所回應。

  甚至,他覺得晉國絕對不能表現出任何軟弱的一面,哪怕是一絲絲都不行。

  「選一國,可擇秦或齊,宣而戰之!」呂武環視一圈,將眾生相盡收眼底,繼續往下說道:「以示晉之強也!」

  晉國跟楚國打,以晉國目前的情況極大可能會戰敗。

  不去打鄭國,為的是避免跟楚國交戰。

  秦國上次戰敗,又被晉軍殺入腹地,元氣還沒有恢復過來。

  最主要的是,秦國極可能會趁晉國內亂,再一次對晉國不宣而戰。

  這樣一來,以其讓秦軍殺入晉國國境,不如晉軍殺過去。

  戰爭所帶來的破壞力無法預料,戰場在秦國國境內,肯定是比在晉國國境內要更好。

  道理那麼簡單,聽者哪怕不贊同對秦國開戰,還是必須承認呂武講得太有道理了。

  至於呂武為什麼要將討伐齊國列入備選,包括國君在內的所有人還是知道的。

  不但是因為齊國以往對晉國很是頑劣,近期著實也蹦躂得太過分了。

  如果真的要選一個國家來證明晉國依然強大?

  無論齊國再怎麼頑劣,只要沒有公開對晉國做出悖盟行為,國君說什麼都不願意對齊國開戰。

  理由非常簡單,他不想一即位就干出攻打盟國的事情。

  智罃心情頗為複雜地想道:「建議很合時宜,只是沒想到陰武的攻擊性會這麼強。」

  另外的人肯定也有想法。

  呂武用對國君行禮收尾,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了。

  祁奚要站起來,老腰卻是有點不給力,正要再次發力,已經有人先一步站起來。

  搶先一步的是魏顆。

  這位魏氏的代表沒講太複雜的意見,只表示願意服從國君的指示。

  有幾個貴族感到傻眼,心想:「不是展示能力嗎?這樣也行???」

  好些壓根就不知道該給出什麼建議的貴族,看到魏顆的舉動,有樣學樣對國君進行巴結。

  一個兩個三個……

  韓厥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看向了智罃,用眼神問:你就不管管?

  晉國什麼時候光靠拍馬屁就能獲得高位啦?

  頂多就是成為沒什麼實權的寵臣而已。

  國君雖然感到很爽,理智卻還在,表情越變越尷尬,倒是讓眾人看到一個十三歲大孩子該有的一面。

  還是祁奚站出來將畫風扭轉過來。

  他簡短地講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開始向智罃進行提問。

  話題是關於楚國。

  講著講著卻是談到了攻打秦國的事。

  攻打秦國只是呂武的建議,並沒形成既定國策。

  祁奚那麼一搞,好像已經決定要攻打秦國了似得。

  這件事情,要看眾人是怎麼理解。

  可以視作是在拍呂武的馬屁。

  也能看作是要捧殺呂武。

  好些貴族就頻頻看向呂武,想看呂武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呂武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內心則是多少對祁奚產生了警惕性。

  他們是晉國的貴族。

  要說在哪個諸侯國當貴族最危險?

  無疑問是在晉國當貴族啊!

  沒有足夠的警惕心,小心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祁奚講夠了,想國君行禮,坐了回去。

  趙武在眾人的注視下站了起來,就是沒忍住多看了韓厥幾眼。

  那模樣就像是小雞心情忐忑,下意識要找母雞庇護一般。

  呂武一邊聽趙武講話,一邊納悶今天的遭遇很特別。

  事實上,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很有選舉的意思。

  各個候選人努力地表現自己,期望能夠獲得更多的青睞。

  這並不是在走一個過場。

  晉國的一些貴族就是講得足夠精彩,真的獲得了卿位。

  只是,家族實力不夠,很快也會失去卿位。

  趙武講的話題是:團結!

  他沒拿趙氏做例子,簡約地提到這一次動盪,發表了期盼晉國從此以後不再類似事情的意願。

  這個話題沒有展示出什麼能力,得分方面卻是不少。

  國君肯定不希望在自己任內發生不可控的事情。

  智罃、韓厥、中行偃和士匄,他們作為利益既得者,肯定不願意看到格局產生不利的變動。

  不是「卿」的貴族,無論是不是要競爭卿位,一個個亮相完畢。

  他們留在原地。

  國君卻是帶著那些「卿」離開了。

  「姐夫。」趙武請求跟解朔換了位置,坐到了呂武邊上的座位,一臉憂愁地說道:「我母病重。」

  啥?

  趙莊姬病重?

  這個呂武還真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君上可知?」

  這樣一來,換作趙武愣住。

  趙莊姬是公室的人,曾經還未公室扮演很不光彩的角色。

  她對公室的貢獻很大,才能一直居住在下宮。

  要不,一樣是公室的女子,其餘人怎麼沒她的待遇?

  趙武愣住的時間有點長,連呂武后面呼喚都沒法令其回過神來。

  早不病,晚不病,等卿位要重做安排,趙莊姬給病了。

  她這一病,國君不可能不知道。

  國君知道後,是不是會想起趙武身上有公族的血脈?

  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

  國君等人回來了。

  思考事情的趙武,還是被呂武伸手拉了幾下才回過神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國君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他重新坐上主位,先宣布智罃為元戎的任命。

  不管誰是什麼看法,國君話講出來就是既定事實。

  不少人下意識看向韓厥。

  他們原先以為會是韓厥來擔任元戎的。

  而中行偃?

  有弒君嫌疑,能不能繼續擔任卿位都存在疑問。

  國君沒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宣布卿位人選。

  名單念完,有人歡喜有人憂。

  晉國卿位人選分別是:

  中軍將智罃,中軍佐韓厥。

  上軍將中行偃,上軍佐士匄。

  下軍將呂武,下軍佐士魴。

  新軍將魏琦,新軍佐解朔。

  呂武聽完先是激動,隨後對名單產生疑惑。

  國君屬意的祁奚沒獲得卿位。

  韓厥要鼎力支持的趙武也落了空。

  竟然是解朔獲得了卿位???

  解氏強大嗎???

  還是說,解朔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潑天大功勞???

  呂武看向先是錯愕又馬上換上驚喜表情的解朔,產生的想法是:「解氏要完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