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俺們是霸主啊!

  拿到國書與代表國君「節」的呂武,倒是不著急趕往「蒙」了。

  在當今的東方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無視晉國的存在,相反絕大部分國家要看晉國的臉色過日子。

  別說呂武帶來了兩個「師」又三個「旅」,僅僅因為他是晉國的上大夫這個身份,哪怕沒有得到足夠的禮遇,也不會有人敢於做出什麼凌辱的行為。

  帶來兩個「師」又三個「旅」就使腰杆能挺得更直了。

  這一支部隊想滅掉齊國有點難度,卻是能進入齊境進行肆虐與橫掃。

  如果呂武不顧後果的話,攻占魯國的都城曲阜是能辦到的。

  正因為這一點,呂武很納悶魯國哪來的底氣這麼對待自己。

  不過,考慮到魯國對待晉國「卿」的過往,真不是第一次表現得頭鐵了。

  那是郤錡奉命出使魯國,他在一些言行舉止上輕慢了魯君,導致魯國上下非常不滿。

  魯國高層倒是沒敢拿郤錡怎麼樣,採取了非暴力不合作。

  他們少不了在私下腹誹,說郤錡這個人太過於囂張和跋扈,沒多久郤氏肯定要全族去地下團聚了。

  可以將那個視為被欺負了,沒那個實力在實際行動上進行報復,使用語言詛咒的行為。

  話又說回來,不是在黑魯國,類似的事情他們幹得有點多。

  這也就出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導致春秋時期的魯國出現了很多的預言家。

  「南征之事,諸事不順。」呂武從趙武那裡得知的消息就是這樣。

  鄭國被晉國單獨暴揍了一頓,怎麼都該元氣大傷了吧?

  偏偏他們跟沒事一樣,甚至表現出遠比被暴揍之前更頑強的精神,以至於戰鬥力得到提升。

  南下的晉軍將鄭軍驅趕出了「滑」和「虛」,戰場再一次南移到鄭國本土。

  來自周王室的公卿,也就是單公,他帶著齊、衛、魯、曹、邾的聯軍前往與鄭軍交戰。

  然後,悲劇發生了!

  先是魯國軍隊一頭撞上鄭軍,雙方擺開陣勢交戰,魯軍打不過鄭軍敗退。

  後面衛軍和曹軍再迎頭而上,再一次敗給了鄭軍。

  嚇得齊軍和邾軍乾脆直接調頭。

  本來要出兵的宋國,口頭上答應加入聯軍伐鄭,得知聯軍連續兩次戰敗,軍隊壓根就沒踏出國境。

  親自南下的晉君姬壽曼都不知道該鬱悶還是笑話。

  鄭軍對上晉軍歷來只有被暴打的份。

  結果?

  魯軍、衛軍、曹軍輪番上陣,打不過鄭軍?

  是這些國家的軍隊不行,還是單公的軍事能力太差?

  最為搞笑的是,齊軍竟然不戰而退,一點沒有作為一流強國該有的樣子。

  晉君姬壽曼看到單公這樣,真心覺得公子周有這麼個師傅,壓根就蹦躂不起來。

  他發現自己的幾個小弟著實不行,決定親自給予示範。

  可是,鄭軍發現晉軍的蹤跡,片刻猶豫都沒有轉身就跑,要去跟來援的楚軍、陳軍、蔡軍會合。

  這樣的結果在晉人看來是一件挺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塊南下的各個列國就有點不好受了。

  除了雞賊不想為晉國賣命的齊國,其餘幾個國家估計會自我懷疑:俺就真的這麼Low逼?

  「楚軍威脅聯軍後路,元帥必不使聯軍陷入困境。」魏相說道。

  主要是這一次南下的只有兩個軍團,在看幾個小弟表現那麼拉胯,避免覺得對上楚國、鄭國、陳國和蔡國的風險會有點大。

  呂武納悶地說:「去歲陳國、蔡國保證……」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國。

  做人不能太幼稚!

  陳國和蔡國都籠罩在楚國的陰影之下,他們對晉國做出任何保證,能不能做到不取決於己身。

  說到底,還是要看楚國能不能讓晉國如願。

  畢竟,陳國與蔡國離楚國太近,離晉國卻著實遙遠。

  魏相說道:「此前謀劃,或無用功。」

  他們之前想的是怎麼維持魯國和齊國爭而不打的局面,好讓出征的魯君黑肱和齊君呂環不至於撤兵歸國。

  而現在,南下的晉軍已經有北撤的意圖,其餘列國不可能留在當地應對楚、鄭、陳、蔡四國。

  他們實際上也沒有那個膽子。

  「原以為『鄢陵之戰』將使楚國陷入頹勢,沒想楚國之強超乎預料。」智朔補了一句,道:「與楚爭鋒,非一朝一夕之爭。」

  這個也是智罃的看法。

  先由申公巫臣提出跟楚國爭雄,需要耗費長久的時間來削弱楚國,極難一次就將楚國掀翻在地。

  這一個觀念很現實。

  晉國跟楚國是同等級別的國家,一樣不可能只是歷經一次失敗就徹底衰弱下去。

  智罃撿起了申公巫臣的「弱楚之策」,開始在進行謀劃,只是暫時還沒有什麼具體的章程。

  魏相說道:「楚國一戰喪師近十萬,一歲不到便再出兵十餘萬。」

  他還沒將攻打宋國的那支楚軍算進去,要不就是歷經「鄢陵」之敗後,楚國還保持著對外用兵二十萬以上的規模。

  這樣算起來,晉國好像有點不如楚國?

  晉國歷經「邲之戰」的戰敗,緩了好幾年才緩過氣來。

  楚國卻是剛經歷一場大敗,還能保持二十萬大軍對外征戰?

  哪怕那二十萬大軍良莠不齊,能維持二十萬人的長期征戰,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看樣子,楚國的國力很強啊!

  而事實上,楚國的國力是挺強,只是君臣上下很難力氣往一處使。

  這一趟出使跟智朔沒什麼利害關係,心裡沒負擔,隨口說道:「如此,事則易矣。」

  不用擔心因為國內的事情導致魯軍和齊君從南方撤兵了嗎?

  剩下的就是莒國的歸屬問題。

  呂武知道智朔很聰明,甚至聰明過了頭。

  南方的局勢發展是一回事。

  他們出使有什麼使命是另外一回事。

  沒有得到國內新的指示之前,怎麼能夠因為得知南方的局勢,光想著躺贏,不去爭取獲得好成績呢?

  呂武覺得智朔是真的聰明,某天不要上演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情才好。

  他們繼續停在「蔑」這個地方,配合季孫行父以及晏弱進行表演。

  從級別上來看,晏弱肯定不如季孫行父。

  畢竟,一個是執政,也就是卿大夫;另一個只是大夫而已。

  就是這麼個年代,級別在很多時候比不上硬實力。

  如果級別真的管用,周天子也不用在王畿自娛自樂,眾多公卿肯定也要頻繁活躍於國際舞台。

  講真話,周天子現在的作用也就是一個活體印章。

  各個諸侯國只有發生君主之位更替,才需要派人去王畿那邊謁見,送禮物蓋個章,獲得周天子的認可。

  再來就是需要進行大禮議時,周天子派公卿來賜祚肉啥的。

  要不,平時誰還樂意去搭理周天子了?

  「莒國對齊國有恩,齊人不敢忘。寡君時時交代,不可使莒國受魯國欺辱。」晏弱就是當著季孫行父這麼說的。

  季孫行父有些沒搞清楚今天是個什麼陣仗。

  他來這邊有些日子了。

  此前,晉人明顯極力避免他們兩撥人碰面。

  今天卻是刻意安排在一起飲宴。

  晏弱講的那個叫落地有聲,深怕別人不知道「勿忘在莒」的舊事一般。

  讓季孫行父比較鬱悶的是,齊國對莒國有野心,只是這個野心是以保護者自居,不像魯國的野心那麼昭然若揭。

  鑑於作為正使的呂武對路過的態度很冷淡。

  副使魏相倒是顯得彬彬有禮,只是每次談到莒國的事情總會轉移話題。

  打醬油的智朔對魯國總有一種隱隱的不爽。

  季孫行父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難了,不止一次心裡罵留守的貴族不干人事。

  「我有不同風聞。有莒國貴族拜訪我(魯國),言及齊國對莒國多有欺凌之處,國弱而不敢拒之,尋我(魯國)以求庇護。」季孫行父反擊了一句。

  晏弱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問道:「請執政明言,此何人也?」

  季孫行父卻是冷哼了一聲。

  知不知道什麼叫風聞和聽說。

  無中生友,懂不懂?

  看穿就算了。

  當場拆穿,以後還要不要低頭不見抬頭見啦!

  季孫行父現在最憂慮的是晉國那邊的態度。

  他之前還堅定的認為晉國不想失去魯國。

  現在當然也是這樣的想法。

  只是,代表晉國而來的是呂武和魏相,兩人的年紀都不大。

  國中留守貴族對呂武和魏相太過於輕慢。

  很難說兩個年輕人不會因為自己的心裡不愉快,不顧國內老成持重的人,一些事先的交代。

  季孫行父越琢磨越覺得很有可能,一方面更加痛恨叔孫豹,另一方面開始思考怎麼進行彌補。

  「執政若不指名,恐難以令人信服啊。」晏弱表現出了足夠的攻擊性。

  季孫行父撇了一眼晏弱,擺出一副「你級別不夠,懶得搭理」的態度。

  他留意呂武的臉色,納悶地發現呂武竟然是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齊人屢次贈予陰武厚禮。莫因如此,陰武不顧魯晉之情?」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他還打聽到不少消息。

  比如,呂武這支使團入衛國與曹國,一路走一路收禮。

  這當然不能用來證明呂武貪婪。

  不提呂武是晉國的上大夫,僅是以擔任使團正使的身份,外出進行邦交收禮收到手軟,哪個晉國的正使不是這樣的待遇?

  簡單的說就是,來的哪怕不是呂武,換作其餘人,一樣會是一路走一路收禮。

  有區別的是,呂武剛剛在爵位上得到晉升,並且還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沿途貴族送的禮物,份量上比較厚而已。

  而那,是常規操作。

  送禮是表示祝賀。

  能產生些交情,又有誰不想呢?

  季孫行父能夠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肯定是呂武覺得自己在魯國受到蔑視,並且也真的是受到了蔑視,必然產生意見。

  事實擺在那裡。

  換位思考之下,季孫行父覺得呂武沒發作已經是涵養極好了。

  要讓呂武受到侮辱之後,再站在魯國這一邊?

  真的想太多了啊!

  季孫行父也是一名貴族,很清楚貴族都是要臉的。

  受到侮辱再給好處?

  再軟弱的貴族都不會去干!

  何況呂武是晉國的貴族。

  而晉國貴族歷來霸道。

  事實上,晉國的貴族也有霸道的資本。

  誰讓晉國強大,是不是?

  季孫行父暗自想道:「此次難了!」

  補救什麼的?

  季孫行父還是要臉的。

  真的想做出一些什麼補救行為?

  誰拉的翔,就誰去自己收拾。

  等於說,季孫行父明知道應該進行補救,就是拉不下那個臉,該由叔孫豹來幹這事。

  宴會後,他派人回去曲阜,將這邊的事情講清楚,並且將話說得很透。

  而私下,他請人安排,想要與魏相來個親密的面對面,還想再爭取一把。

  「此事非我可定,寡君已明言,陰武可獨斷。」魏相還是彬彬有禮的模樣,話卻是沒有半點轉圜的地方。

  季孫行父當然不能承認魯國這一次錯了,只說是處於非常多的原因,才導致出現了疏忽。

  他說:「豈可因私廢公?」

  魏相給了季孫行父一張沒任何表情的臉龐。

  季孫行父徹底明白,必須要讓呂武感到滿意,要不然非但得不到莒國,魯國可能也會遭難。

  年輕人嘛,火氣一旦上來,不管不顧地發泄怒火,很正常的吧?

  在另一邊,呂武則是在接見晏弱與田湣。

  齊國的這邊很會來事,風花雪月什麼的都能聊一聊,沒有提到莒國歸屬的事情。

  相對於晏弱的矜持。

  田湣要油滑得多,或真或假地表現出對呂武的崇拜。

  是那種羨慕呂武能用那麼短的時間崛起,又是作為天下第一,兩方面結合起來的欽慕和佩服。

  在臨走前,晏弱才表示魯國並沒有享受莒國「貢獻」的資格與實力,卻也沒有懇請呂武將莒國的歸屬權交給齊國。

  呂武說道:「我不喜魯國。」

  晏弱和田湣不可能不打聽,肯定知道呂武進入魯國之後的待遇。

  呂武又說:「出使前,下軍將已有交代,莒國需歸於魯國。」

  這一下,搞得晏弱和田湣對視了一眼,眼眸裡面出現了擔憂。

  田湣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有轉圜餘地?」

  呂武微微皺眉,給了晏弱和田湣很大的希望,只是沒有回答,一副也就言盡於此的態度。

  齊國要進行什麼樣的努力,或者說付出多大的代價,破壞莒國歸屬魯國成為既定事實,需要他們自己去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