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暮閉上眼睛，潮濕的睫毛顫抖著，拽著椅子扶手的手指關節泛白，喉嚨里像梗著什麼，似連呼吸都要被堵住了。§.•´¨'°÷•..× ❻➈𝕊ᕼ𝓊𝔁.ςⓄᵐ ×,.•´¨'°÷•..§
多麼諷刺啊。
他愛那個女人，因此連兒子的名字都要隨著那人的喜好而取。
朝陽……朝暮。
她還沒出生，他的名字就定好了。
真不知道是恥辱多一些，還是諷刺更多一些。
正在此時，男人似乎又受到了伏擊，因為屏幕里又傳來了幾聲爆破聲，男人應該又抱著小女孩繼續往上奔跑，急促的呼吸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
「朝陽，爸爸只讓你做一件事……」
「若有朝一日，你回到了這個位置……記得幫叔叔照拂他……若有一日，他做了錯事……」
「砰——」
突然一聲巨響，像是什麼被撞擊的聲音，繼而是兵荒馬亂的碰撞聲和打鬥聲，男人的聲音停頓了好長時間。
所有的人都精神緊繃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男人極力吼出來的聲音：「門開了，往上爬……小朝陽。」
這句話似乎像是從靈魂里吶喊出來的，帶著破釜沉舟的無畏。
「爸爸——不要——」兵荒馬亂中小女孩的聲音已經掩蓋不住的驚慌。似被人強迫著什麼。
在槍林彈雨中都沒哭泣的小女孩此刻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爸爸，你跟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不要扔下我，我一個人好害怕……我會很乖的，我不哭的，你看我不哭的……」
「爸爸，你看我呀，你看、你看我沒有哭啊……」
「爸爸——不要——不要——」
驚慌失措的尖叫和哭腔，卻又像壓抑著不敢再那麼大聲哭出聲，像怕真的被那位拋棄。
眾人已經開始落淚，背對著屏幕因此無法看到屏幕里的生死離別的樣子，約莫是男人用後背抵住了門，將小女孩一人推上了天台。
接著是悶悶的拍門聲，五六歲的小女孩的沒多大力氣，但那種執拗的拍門聲幾乎像針扎一樣，更因為懂事強忍著的哭腔讓所有人都紅了眼。
「爸爸，你開門——你不要回去了……求求你，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朝陽求你了，朝陽求你了——」
喊到最後一句，小女孩終於抑制不住的哭了出來，幾乎是哇哇大哭。
「向上跑！小朝陽，不准回頭！」男人大吼出聲，似乎還在和誰打鬥著，艱難的喘息著大聲喊道：「第二件事，我要去找你媽媽，你知道嗎？我愛你媽媽！我愛東里惜！小朝陽，爸爸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
男人的聲音迴蕩在樓道里，迴蕩在屏幕里，迴蕩在整個大廳中。
秦朝暮踉踉蹌蹌的後退一步，一下被人握住了手臂，一雙瞳仁紅的可怕。
可那時候的小姑娘定然是聽不懂這句話的。
她終於哭出了聲，這一刻，幾乎是失聲大哭！伴隨著奔跑的聲音，邊跑邊哭喊：「為什麼明明可以活，為什麼你說活不了……為什麼……為什麼都要死掉……為什麼要剩我一個人……為什麼……」
仿佛昨夜的飛機爆炸、父母雙亡、族人叛亂、在此刻被人推向生門後卻爆發出來。
→
亦或者是被最後一個鮮活的人拋棄後成了壓死她的那根稻草。
那是一種抑制著又終於抑制不了的哭，五歲的小女孩發出的那種嘶聲裂肺的、情緒崩塌的聲音。
沉默中有人紅了眼。
屏幕里依舊傳來爆破聲和打鬥聲，伴隨著男人怒吼出的廝殺聲，以及不斷重複響徹在所有人耳邊的話。
「小朝陽！向上爬！」
「小朝陽！別回頭！」
「小朝陽！快！」
直到傳來了男人痛苦的嘶吼聲，所有人都紅了眼，後面的事都可以預知……男人堵著唯一的入口，留在了有東里惜的地方。
最後那嚎啕大哭變成了悸動而輕輕的哭泣。
像低頭、像認命。
屏幕的光暗淡下來，眾人卻依舊傾沉在男人吶喊中。
有一種人，世間少有，有一種情，在他們這些人的世界裡更像奢侈品。
小女孩不懂，但全場所有人都懂了，有一種人，一旦失去了摯愛，就活不了。
秦朝暮始終低著頭，眼裡綴著的眼淚在面無表情中掉了下來，像毫無覺察的木偶，早已死寂的心臟在空蕩蕩的地方更加荒蕪、冰涼。
耳邊依舊是秦翰墨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喊著的是別人的孩子。
生與死的選擇，不顧一切的撲向那個女人。
殉情向死，拋家棄子，最後落得聲名狼藉。
所以為什麼那麼愛還要和另外一個人結婚，又為什麼要生下一個無辜的孩子，又為什麼給他取那樣一個名字……綁上那個噩夢般的宿命。
他有沒有想過，他死後他的妻兒遭受了什麼？
那個女人出軌同族報復他的冷血無情。
紅杏出牆高高掛，親兒流落街頭無人管。
秦朝暮低著頭始終面無表情。
沉默後又笑了笑，很是無謂的扯了扯菲薄的唇，勾出寥落而沒有溫度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秦翰墨，還是嘲笑他自己。
秦老爺子囁嚅的動了動唇角，「朝暮，你父親並不是……」
「我知道。」
平靜的語調像穿著護心甲，亦或者早已麻木。
秦老爺子囁嚅了下唇角，不再說話。
他一直知道秦朝暮心裡有一個缺口，那個缺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滿，以至於他一直是那副樣子，不近不遠，安靜疏離。就像在周身設置了一堵無形的牆，總和人保持著最安全的距離，禁止別人的靠近。
除了那個人。
人群中又傳來極低的聲音：「聽說，後來東嶼島關了一批小孩，當時興師動眾的，說在找白虎繼承人，期間有一批同年紀的小孩，在東御島關了兩年。」
「據說，當時朱雀王隻身犯險回來營救，受了很重的傷……也不知道救走了沒有。」
「聽說那就是個圈套……」
秦朝暮泛紅的眼睛突然睜開，冷冷的勾起唇角。
是啊，是個圈套，他也確實在那群小孩中。
他自小收穫的父愛甚少，壓抑的更多的是恨，所以無論東里家族的人怎麼引誘，他都沒表露出一絲悲哀和痛苦，因此也逃過了一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