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御書房。
一襲白色長衫的戰戈正在整理軍報,即便邊疆大的戰事是沒有了,但是小型的這些還是層出不窮的。
只是,雖然表情神態和以往都是一樣的,但是聖上就是覺得今天的戰戈有些不對勁。
聖上隔空給了寧清一個眼神,無聲的詢問著:「你表妹夫這是怎麼了?」
收到信息,寧清看了一眼戰戈,給聖上淡定的傳遞視線:「表妹和阿徑去青龍寺,府里只有王爺一人。」
這剩餘的話自然是不用說都明白了。
看的眼熱的劉,源正準備插進一個視線,那邊戰戈就抬起了頭,眼神清冷的看了過來,瞬間,聖上坐直了身子,寧清奮筆疾書,劉,源神態安詳的磨墨,似乎沒有什麼差異。
認真的看了一圈,戰戈收回視線,就在幾人放鬆的時候,戰戈聲音冰冷的響起:「既然你們都無事可做,那我就給你們找點事情。」
「不是,戰哥哥,我們都有事情,很忙的,都有……」聖上意圖爭辯的話,都在戰戈的視線中化為了烏有。
寧清和劉,源對視一眼,只覺得有些不詳的感覺涌動到了心頭,下一刻,果真是如他們所料。
看了一眼外面明媚的天氣,戰戈將手中的東西收拾好,淡定自若的起身:「既然無事,那就走吧。」
剩下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沒有辦法起身跟著戰戈走了出去。
門外魏公公一直候著,看御書房的大門打開了,趕緊殷勤的往前:「王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帶他們幾人去換一身勁裝,既然做事不好好做,那就鍛鍊鍛鍊身體,看著你們日益懶散,我有些於心不忍。」
這話一出口,就連聖上面上也帶了幾分掙扎和糾結,只是還是沒有辦法,被請去換衣服了,其他兩人也被帶走了。
一般情況下,惹了戰戈也無事,但是特殊情況下,這要是惹了戰戈,就是給自己找麻煩,比如現在這種情況。
十月份的天氣,卻意外的好,御花園的架子上牽牛花正開放的美麗,沿途可見的就是各色的菊花,皆是名貴的品種。
後宮中的妃子都遷了出去,宮女剩下的也沒有多少,這御花園,也就少了以前的鶯鶯燕燕,只有聖上等閒來無事過來轉兩圈。
此時,御花園前的空地上,聖上帶頭,旁邊就是劉,源和寧清,正艱難的扎著馬步,兩腿,之間,放著香爐,輕煙裊裊,很是辛苦。
戰戈則是正飲著上好的君山銀針,坐在亭子裡,格外瀟灑。
督促他們的就是徐戎了,雖然身為禁衛軍的統領,一般情況下應該時刻守在聖上的左右,只是徐戎每隔幾天就會將皇宮安全巡視一遍,剛好走到御花園的時候,就被戰戈攔了。
徐戎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戰戈沒有注意之後,這才詢問著聖上:「陛下,你們怎麼就把師兄惹著了?我都不敢惹他。」
「我們就是閒來無事八卦了兩句,沒有說出口,就是眼神交流了兩下,結果就被戰哥哥發現了。」
說這話的聖上簡直是一臉的委屈,他都不知道觸到了戰戈什麼霉頭,就被拉到這裡來鍛鍊身體。
徐戎頓時就明白了:「師嫂帶著阿徑去了青龍寺,本來呢,一天時間也就回來了,但是為了能夠讓阿徑見普惠大師,所以明天才能回來,這一晚上的時間師嫂不在,府里只有師兄一人,自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你們可真的是卡到了針尖上。」
這話音剛落,徐戎就發現幾人的面色有些不對勁,簡直乖巧的不得了,有些疑惑且僵硬的轉頭,就發現了正在他身後站著的戰戈,條件反射性的揚起了諂媚的笑容。
其實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戰戈現在這個距離,徐戎還是會發現的,但是他剛才還普及消息,正普及的在興頭,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對我的事情很了解?」戰戈劍眉輕挑,略有些狹長的瑞鳳眼弧度凌厲,徐戎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這下可真的是後悔莫及,條件反射性的就是搖頭。
「我看你很了解呀,既然你無事,那就陪他們一起吧,他們三個人各半個時辰,你就一個時辰。」
這話音剛落,徐戎就是一臉的生無可戀,他剛才真的是錯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挑釁。
等到四人站成一排獨特的風景,戰戈正捧著一本兵書仔細閱讀,旁邊放著兩個沙漏,記錄著過去的時間。
有了剛才的教訓,就算此時戰戈正在看書,四人也不敢眉目傳情。
今天的御花園,風景依舊美麗……
青龍寺旁,舒家夫婦的墓碑前,阿徑淚眼朦朧的看著上面的字,此刻吹過的風也盡顯溫柔,似乎在不動聲色地安慰著他。
片刻之後,等到阿徑心裡情緒穩定了不少,這才將手中的香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爐中,將旁邊的一束菊花放在了墓碑旁。
「娘親,你說你最喜歡菊花,這是我在府里親自采的,今天帶來送給你。你們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的仇已經報了,娘說,這些事情我也應該放下。」
嘴唇緊緊抿著,阿徑磕了三個頭,又繼續開口。
「在江南的時候,我被人救了,我的養父養母是如今大邑的並肩王和王妃,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想稱呼他為為娘和父親,因為在我心裡那是屬於你們專有的稱呼,可是後來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所以,我就這樣稱呼他們,還請你們不要怪罪於我。」
其實知道了這件事情,是戰戈親口告訴的他的,那個時候,已經是回到了京城,他本身生性比較安靜,又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不願意稱呼養父母為娘和父親很正常。
還是後來戰戈親自找他談話,之後他才願意。
那天在戰戈的書房,墨商將他請進入的時候,他的心裡十分忐忑不安。
但是那一天,阿徑見到了最為傷感的戰戈,這種傷感並不是涕淚橫流,也不是悲痛的不能自己,而是那一種直接的感覺。
「阿徑,雖然有一些冒昧,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將蕪雙當做娘親,我知道你是有骨氣的孩子,也知道你不願意這樣做……」
「為什麼呢?」這是他說出口的一句話,僅僅只有四個字,卻讓戰戈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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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男子壓抑的悲傷聲這才響了起來:「去年的時候,蕪雙有了身孕,但是卻被她的家人所害,流產傷了身子,昏迷了許久,遺忘了那一段記憶,但是她打心底,從沒有忘記。」
「孩子這件事情是一個緣分,那個孩子與我們沒有緣分,說不定等到以後,他才能夠回來,所以那次在江南,蕪雙救你的時候,我才沒有反對,我希望有一個孩子能夠陪著她。」
戰戈抬頭看向舒徑,那雙向來淡然的瑞鳳眼中,似乎承載著整個望月湖的悲傷。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我願意。」舒徑看著戰戈似乎不敢置信的眼神,握緊了拳頭:「父親……」
那瞬間,這兩個字似乎是勾起了戰戈無限的回憶,良久之後,他輕輕地點頭,走過來蹲下身,將他攬在了懷裡。
這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外面的竹林颯颯的被風吹動,他感覺到這個懷抱無比的寬厚,給了他父愛如山的雄渾感。
漂泊無依的心,終於在此刻安定了下來。
自那以後,他努力學習,努力練功,希望在以後,娘懷有身孕之後,能夠成為弟弟和妹妹的榜樣。
並肩王府給了他一個巨大的平台,他要在這個平台上擁有屬於自己的榮耀。
這件事情過去了很久,但又仿佛昨天才發生。
「娘親,爹爹,你們放心,孩兒有了疼愛我的人,我會好好努力,守護這個家族。」
到那時,他會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這一生,在江南那個風雨飄搖的季節,抬頭朦朦朧朧看見的白衣女子時,就已經改變。
舒家已經被覆滅,那新的舒家就從他這裡開始吧,但是,最重要的,便是守護並肩王府,儘自己所能。
再次三拜之後,阿徑起身,將白衣上的塵土拍了拍,努力著揚起一個笑臉,深深地看著這個墳墓,仿佛印在了心裡之後,這才轉頭離去。
雖然他的個子不高,但是那背影,無端的透出一股灑脫。
「娘,我們回去吧。」阿徑抬頭看向言蕪雙,那雙漂亮的眼眸中還有對他掩飾不住的擔心,讓他的心瞬間溫柔成一片海。
小小的手放在言蕪雙伸開的玉手中,阿徑笑的露出面前的兔牙,平添了幾分可愛。
言蕪雙看著墓碑前開的漂亮的菊花,點頭轉身:「好,我們回去。」
舒家夫婦,請你們放心,既然認了阿徑為義子,必定會待若親子,你們也就放心吧。
夕陽西下,晚霞無限好,折射出美麗的光暈,一行人的背影越發迷離,漸行漸遠。
一陣風輕柔的吹過,菊花被吹的靠近了墓碑,仿佛是不舍,帶著繾綣。
即將看不見的時候,舒徑轉頭看了一眼,小小的臉上都是鄭重,對於父母,對於養父母,對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