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決絕

  35.決絕

  s&r秋冬新品發布會即將在一周後舉行,籌備工作進入了最後的收尾階段,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jessie下午替沈京墨去了一趟花店,取了他之前在那裡訂的花。

  每年的今天,都要替他母親準備生日禮物,不過往年都是在花店訂好了花準備好了禮物,派人送過去就好。

  今年他卻準備下班後親自送去,禮物也是親自精心挑選。

  關於他們家的事,jessie跟在沈京墨身邊這麼多年也有一些耳聞。

  沈京墨從小几乎都是他媽媽在帶,所以和媽媽的感情十分深厚。他在澳洲留學的那幾年,但逢媽媽生日,問候和禮物從沒有落下過。

  後來前董事長婚外情被揭了底,這位前董事長夫人歇斯底里的差點把命丟在了醫院,鬧得人盡皆知。

  沈京墨就是那年大學畢業回國接手了公司,這幾年常年駐澳,也不常關照家事了,往常都是給國內的下屬們打個電話,到時候了準備好東西送去就好。

  聽聞這幾年因為他的婚事一直落不下來,母子關係也變得緊張,有了些許隔閡,不比從前了,就連他回國的這幾個月都甚少去看望。

  很奇怪,他們沈總及近三十而立卻一直沒有結婚的動靜,之前和那個娛樂圈的小花江星窈的訂婚緋聞也沒傳起來。

  這麼多年也沒聽說過他有其他的女朋友,倒是有個算的上是女伴的情人。

  就是那位陳小姐了。

  說起來,他能第三者的女兒在一起糾纏這麼多年,也屬實是一樁奇事了。

  大家私下裡都開玩笑說,沈總今天不會是想找個機會,想去跟他媽媽當面提他和陳小姐的事吧。

  ——又被人連番地否認了。

  你們知道那位陳小姐的媽媽,當年是如何傷害他的家人的嗎?

  沒人知道。

  知道的人這會兒坐在車裡,低頭看了看表。

  眼見著要到了六點,沈京墨讓司機經過佘山路前面這個大長坡,繞一條路過去。

  他特意在晚高峰之前從公司出來。

  一到六點這邊就堵得水泄不通,這會兒已經有了擁堵的跡象了,下了個高架就能看到前面壓著一長串的車屁股。

  司機把車一直向上開,穿過別墅群,經過一條小路。轉彎的時候與前面的車避讓了一下。

  一輛白色的保時捷擦著道路邊沿過去。

  「沈總,那是陳小姐的車嗎?」司機望了眼。

  沈京墨目光從平板電腦上抬起,眯了眯眸,瞥了眼那輛白色保時捷遠去的方向。大致能看見是她在開車。

  往常都是她助理開車,她自己的車倒是不怎麼碰。

  今天怎麼自己開車過來了?

  來這裡做什麼?

  警覺和疑惑在心底還沒盤旋個明白,一進門,就發現出事了。

  他捧著花束和禮物,人剛進門廊,還沒打招呼,一件被剪刀剪得支離破碎的旗袍,就被舒綺菡揚手扔了過來。

  像一片枯黃的樹葉,落在了他的腳下。

  旗袍後襟的標籤沒被剪壞,很顯眼的六個英文字母——

  lamour。

  他皺了皺眉。

  「她就這麼想跟你在一起?」

  舒綺菡臉色蒼白著,向他投來略帶淒涼的視線,端咖啡的手晃了晃,幾近拿不穩,聲音也跟著發抖,「就跟她那個媽一樣,那麼想嫁進你們沈家麼?」

  這些年,舒綺菡的情緒常會失控,需要喝咖啡和花茶來舒緩,這麼多年來都保持了這個習慣。

  「送這個過來,是想跟她媽當年一樣來侮辱我嗎?還想看我從醫院裡死一遍?」

  沈京墨冷著臉,微微躬身,提起那件旗袍,交給一旁的傭人。

  傭人小心翼翼地瞧著他,接過去時嘀咕了句:「剛才,是一位陳小姐來……送了這件旗袍……」

  扔在一邊的禮盒邊還夾著一張名片。

  陳旖旎。

  沈京墨面無表情地瞥過一眼,抬腳,向舒綺菡的方向走去。

  放下了花和禮物。

  舒綺菡看了眼那一捧鮮艷漂亮的花束,又看了看他,連連冷笑起來:

  「我說呢,平時想見你一面那麼難,今天怎麼破天荒地來了?你是跟她一樣,也是來討好我的嗎?」

  舒綺菡輕輕喘了口氣,平復一下呼吸,放下咖啡,苦笑著:「怎麼,是想讓我同意你們在一起?還是,你想跟她結婚了?」

  「我聽說你爸把那個女人從家裡趕出去了——所以,你是覺得這樣我就會原諒以前的事了嗎?」

  沈京墨抿了下唇,擰緊眉,看著舒綺菡,淡淡吐了二字:

  「沒有。」

  「媽媽也不想為難你,你也不要為難你自己了。」

  舒綺菡淡淡微笑著,眼底泛起濃郁的悲涼,於平靜之中醞釀著狂風驟雨,語氣也克制滿滿:「你走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花也扔了吧。」

  「還有那個,我不想再看到,」她指尖一揚,指傭人手裡那件破碎襤褸的旗袍,朝他笑,「謝謝你們給我過的這個好生日。」

  片刻後,沈京墨腳步頓了頓,沒動桌上那花,還是轉身走了。

  背影蕭索。

  此時,一句「生日快樂」都說不出來,更別提其他的什麼話。

  出門前,他吩咐傭人照顧好舒綺菡。

  他說,他不希望以前的事再發生。

  車子一路駛出了佘山路,往日情形漸漸在眼前清晰。

  那年阮慈也是送了這麼一件漂亮的旗袍給舒綺菡示威,衣襟里縫著舒綺菡與沈嘉致的結婚戒指。

  縫進去的,是沈嘉致的那一隻。

  舒綺菡收到後幾乎要瘋掉,割了腕以自殺相逼沈嘉致和阮慈分手,沒落得個好結果,人還因為失血過多進了醫院。

  她是rh陰性ab型稀有血型,當晚血庫告急,人差點沒救回來。

  他沉沉嘆了口氣,一手支額。

  說不出的疲憊。

  陳旖旎從佘山路回來,開車進入了和阮慈約到了個商圈頂層的茶餐廳。

  當然是她還請阮慈吃了一頓飯,阮慈才把弟弟的東西交給了她。不過是一本上次翻看的家庭相冊,還有個很小的玩具箱。

  裡面裝著小時候吃糖豆送的小兵人,攢了小小的一盒子。

  還有個被壓扁了的鐵皮鉛筆盒,裡面裝著一張皺皺巴巴的乘法口訣表,背面用鉛筆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笨拙的字:

  ——姐姐別怕,以後一定會有人很愛很愛你。

  陳旖旎捏著紙條,看了一眼,眼眶就紅了。

  她將東西收到了自己的包里,輕輕拍了拍包。東西的確不多,她卻視若珍寶。

  阮慈在對面打量她:「你難受什麼?不是你那天晚上吵著要走,星移會死嗎?」

  陳旖旎冷冷地看她一眼,背起包,淡淡說:「你慢慢吃。」

  起身就準備走了。

  「哎,你走什麼啊——」

  阮慈嚎了一嗓子,過去伸手就給她拉了回來,拉著她跌坐回了座位。

  那一聲動靜不小,驚得餐廳里四處向她們投來視線。

  陳旖旎就坐下不動了。

  阮慈湊過去堆起訕笑:「旎旎,給媽媽借點錢?一點就好。」

  她靜靜別開頭,「沒有。」

  「怎麼沒有?沈京墨沒給你錢?」

  「沒有。」

  「胡說,你跟他上床他不給你錢?」

  「……」

  她匪夷所思地轉過頭,看著阮慈那副譏嘲模樣,張了張唇。

  卻說不出話。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沒錯。

  「你別騙我了,我什麼都知道的,」阮慈笑著,「我跟他爸分手了,你覺得誰最高興?你以為他媽最高興嗎?——不是。」

  「他啊,要開始解決咱們家和他們家的那些破事了——把我趕出了門,你們才能好好在一起呀,你想過沒有?」

  阮慈以為自己說了好話能哄她開心似的,殷殷地又湊過來,拍了下她的手,「傻丫頭,這點道理都不懂——快點,給錢!」

  陳旖旎十分心煩,「我都說了沒有。別管我要。」

  「那我管誰要,我總不能管他要吧?」阮慈笑呵呵地,沒等她反應,一手直接把她手機搶了過來,一副無賴模樣,「行啊,我打電話給他。指不定他以後還得叫我一聲丈母娘。」

  「——你要點臉吧。」陳旖旎心煩得要命,伸手去奪自己手機,強硬地說,「把手機還我!」

  「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一分錢不給怎麼行?仗著自己有錢在外面玩女人想白/嫖啊?」

  阮慈大大咧咧地說著,繞開了她的手。

  剛準備給沈京墨打電話,誰知那邊就打過來了。

  鈴聲作響,十分突兀。

  兩人都是一驚。

  阮慈登時笑開了,對陳旖旎得意地晃了晃手機:

  「看看,來了。」

  陳旖旎沒好氣地抱著手臂,坐回了座椅。心底料想著,他們兩個也沒什麼好說的。

  阮慈接起電話,裝模作樣地「餵——」了一聲,拉出個古怪冗長的尾音。

  「……」

  沈京墨正單手正著領帶,聞聲,手一頓,眉心皺緊了。

  心底泛起厭惡。

  她們怎麼會在一起?

  「京墨呀,」隔著電話阮慈也不怵他了,揚聲說,「旎旎現在不在,你有事兒跟我說吧。」

  「給我——」

  陳旖旎覺得不妥,伸出手臂又要去搶手機。

  「把電話給她。」沈京墨聽到了陳旖旎的聲音,冷冷說,「我有事要問她。」

  「你問就好了,我會轉告她,我們剛好吃完飯,剛聊到你呢。」

  沈京墨正好了領帶,深深地喘了口氣,默了片刻,一字一頓:

  「我只跟她說。」

  男人的語氣透著不容置疑,彼此都僵持。阮慈如此才把手機給了陳旖旎。

  陳旖旎狐疑地接過來,聲音冷淡,「餵?」

  「餵。」他語氣同樣的冷淡,透著寒,開門見山,「我問你。」

  「什麼?」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去見我媽了?」

  「……」她愣了愣,「誰去見你媽了?」

  「那件旗袍,是不是你送過去的?」

  「……」

  「送到了佘山路,對嗎?」

  「……」

  寒意突然從心底泛起,直竄頭皮。

  她僵了僵唇,這一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自己被算計了。

  她腦中一片死寂,連手機中的電流聲都聽得到。周身也被寒意裹挾住,一時啞口無言。手心滿是冷汗。

  張了張口,如何也說不出話。

  承認是錯,不承認也是錯。

  半晌,她硬著頭皮,才吐了一個字:「是。」

  「——好,」他深深喘氣,平復著心底的燥怒,沒半點情緒地冷笑,「你在哪,我要見你。」

  剛到地下車庫,就看到了他的車停在不遠的角落。陳旖旎猶豫了一下,腳步頓了頓,還是決定上前。

  高跟鞋聲踩著冰冷的水泥地面,一路迴響過去。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步比一步更難行,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麼過去的。

  手放在大衣口袋中,手心裡捏了一把濕涼的汗,五指都是冰涼。

  他坐在駕駛座,車窗降下,人歪歪斜斜地靠在那裡。容色倦漠,髮絲也凌亂地覆在額上。

  西裝外套隨意地脫在一邊,襯衫領口微微敞開。

  一手夾著支煙,猩紅色在指尖搖搖欲墜,煙氣將他眉眼輪廓遮得明晦不定。眉目之間透著一股頹喪之氣,人好像也沒什麼精神。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

  他抬眼去看她,眼中透著冷,薄唇一張一合,

  「上來。」

  她頓了頓,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發現車內菸灰缸里已積了一層厚厚的菸頭了。

  手裡煙抽完了,他捻滅了,抬頭的同時,冷淡嗓音跟著砸向了她:

  「今天怎麼有空去見你媽了?」

  「……」她牽了牽唇,不解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他稍稍靠近她,忽然就笑了起來,笑聲溫潤又涼薄,「你們能見一面還能好好坐下來吃頓飯,可真是不容易——怎麼,是和好了麼?」

  「沈京墨,你有話直說吧。」她闔了闔眸,對上他冷冽的視線,聲音冷硬著,「你有話就說。」

  他移開目光。

  手腕兒搭在方向盤上,指尖玩著一個打火機。「咔噠——」、「咔噠——」在車內迴響。

  冰冷清脆的聲音讓人心生寒意。

  半晌,打火機的「咔噠」聲停下。

  火星也消失在了空氣中。

  「好,那我有話就說,」他又回頭看她,壓抑著憤怒,淡嘲著,「送東西,是你媽教你的麼,嗯?是她給你出的主意,讓你特意挑了這麼個日子特意找上門去節外生枝嗎——」

  「沈京墨……」

  她渾身發抖著。這一刻,居然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如何都是啞口,怎麼說都是錯。

  回頭的同時,對上他凜冽的視線,她皺緊了眉,咬牙,一字一頓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他淡淡出聲,「我只希望,你永遠別在我面前去做多餘的事——永遠,別去做,好嗎?」

  「……多餘的事,」她苦澀地勾了勾唇,打斷他,鼻腔隨即湧起酸澀,「沈京墨,你在這裡質問我,你到不如先去問問你的家人什麼才叫做多餘的事——難道不是他們覺得我們會結婚,所以才——」

  「我們不會結婚,」他冷淡地打斷她,「但,你也別讓我像恨你媽一樣恨你。」

  「恨我……」她看著他,心口仿佛被撕開,「你一開始,不就很恨我嗎?你可別說,這些年你是因為愛我才跟我在一起——哦不,其實你跟我都知道,我們根本不算是在一起,也不會在一起。」

  偏開頭半晌,扯出了一抹苦笑,最後,她眼中只剩決絕的冷:「好啊,那就恨我吧——那就恨我。如果恨能讓你記住我,那你就一直恨我吧。」

  她打開車門下去,眉眼虛了一度,冷笑著:「六年了,沈京墨,我們也該給彼此留下點什麼,那就彼此憎恨吧。」

  「砰——」的一聲,車門甩上。

  仿佛一個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彼此的臉上。

  他們都知道,這一刻,有什麼東西同時死掉了,再也不會活過來。

  連帶著把這六年所有的一切捲起,都盡數埋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狗遍地flag,哎~

  2更在12點之前!!!!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蕭瑾瑜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要開心哦嘻嘻嘻4瓶;小青青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