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上天眷顧,宋溫惜第二日就好了大半。只不過看著仍舊十分虛弱,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
不過無論如何,不會耽誤去學堂了。
然而,宋溫惜的噩夢也就此開始。
學堂上,夫子翻著晏時鳶的字,嘆了口氣:「公主的字,實在是需要多加練習。不如就把《女誡》抄十遍吧。」
下了學堂,晏時鳶便把《女誡》丟給宋溫惜:「聽聞宋姑娘字寫得不錯,就由宋姑娘幫本公主抄吧。記得寫難看些,莫要讓夫子察覺。」
宋溫惜無法拒絕公主的要求,便只能默默回房抄寫。雖然字數並不算很多,但她身子並未好全,只能一邊輕輕咳嗽,一邊抄寫。
結果第二天,夫子發現了晏時鳶交上來的字跡,過於突飛猛進,便當堂讓晏時鳶親自寫給他看。
晏時鳶卻未動筆,輕笑一聲,毫不掩飾:「夫子好眼力,確實不是本公主寫的,是宋姑娘代筆。」
宋溫惜一愣,沒想到公主連裝都懶得裝,就這樣出賣了自己。
夫子忍著怒意,對宋溫惜說:「宋姑娘,伴讀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職責,監督公主課業和書寫。宋姑娘任由公主胡鬧,臣只能懲罰姑娘了,還請姑娘伸出手來。」
晏時鳶唇邊帶著笑意,絲毫沒有為她求情的意思。其他幾人都面露懼色,擔心地看向她。
宋溫惜便只能認命地伸出手。
夫子將戒尺重重地打在宋溫惜手上,她的手雖然不像普通女兒家那般細膩,但也禁不住這戒尺的擊打,立刻出現了一條紅痕。
宋溫惜痛得臉都皺了起來,卻死死咬著牙,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敢躲避。
戒尺不斷落下,打了足足十下,夫子才收手。
「公主的課業需得她自己完成,任何陪讀不能代替。」夫子冷冷道。
下了學堂,晏時鳶毫無愧意,站在宋溫惜身前,問:「宋姑娘,我讓你不要抄得那樣好,你是不是沒聽見?」
宋溫惜抿了抿唇,道:「抱歉,沒能讓公主殿下滿意。」
她已經努力讓字變醜,可夫子哪會這麼好糊弄?
「下次注意。」晏時鳶輕飄飄地說完,帶著輕蔑的表情離開。
宋溫惜抱著書走在回去的路上,趙遲語跑過來親昵地挽住她,問:「宋姐姐,戒尺打手疼嗎?」
她從未被戒尺打過,平武侯平日裡寵她還來不及,自然是不會知道戒尺打人有多疼。
宋溫惜的手疼得麻木漲熱,面上卻波瀾不驚,淡淡道:「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宋姑娘也太好欺負了些。」周書禮也跟過來,涼涼道,「公主下的命令,宋姑娘怎敢不聽?聽了又被夫子教訓,當真是冤啊。」
宋溫惜沒說話,但她心裡明白,這是晏時鳶故意刁難。
那天晏時鳶與晏望宸爭吵時,她便聽明白了。公主同大皇子關係很好,或許是比跟晏望宸更好。所以晏時鳶才會那麼討厭幫了晏望宸的她。
「宋姑娘,等回去了,向管教嬤嬤要些藥塗上吧,不然明天該疼了。」沈悅也追過來,關心道。
宋溫惜搖了搖頭:「一點小傷,怎敢勞煩管教嬤嬤。前些日子生病,已經麻煩她許多。」
「公主為何要針對宋姐姐?」趙遲語有些疑惑,「我還以為她會藉機欺負我。」
沈悅和周書禮相視一眼,紛紛閉口不言。
她們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趙遲語遲鈍不覺。何況公主再怎麼不喜歡趙遲語,好歹她也是平武侯的女兒,又有太子殿下護著,公主總要有所顧忌。
可宋溫惜……
「宋姐姐!你……」趙遲語突然抓住宋溫惜的手,想問什麼。
她卻剛好抓在宋溫惜的傷口上。宋溫惜的手痛得一抖,書掉落在地上。
她剛要彎腰去撿,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卻搶先一步替她撿了起來。
「抱歉宋姐姐,我是不是碰到你的傷……」趙遲語話說到一半,看見來人,立刻喜笑顏開地叫道:「太子哥哥!」
沈悅和周書禮看到晏望宸,都是一愣,然後面帶羞色地行禮:「太子殿下。」
宋溫惜直起身,不行禮也不說話,靜靜等著他把書還給自己。
晏望宸垂眸掃了眼宋溫惜掉下的書,便遞給她,沉聲開口:「《女誡》?宋姑娘可得拿好,好好學學三從四德。」
宋溫惜這兩日過得艱難,此時便帶著怨念懟道:「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臣女恐怕學不會。」
「學不會?那以後如何能嫁得良婿?」晏望宸唇邊帶著一抹嘲諷的笑。
「若是非要學會三從四德才能嫁得良婿,那不嫁也罷。」宋溫惜清冷的眸子回望著他。
趙遲語沒有察覺兩人的針鋒相對,她以為宋溫惜是心情不好,將受的氣都撒在了晏望宸身上,便解釋道:「太子哥哥,宋姐姐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同她計較。」
晏望宸挑眉:「心情不好?為何?」
趙遲語念叨道:「先是公主殿下讓她抄了十遍《女誡》,夫子又打了宋姐姐十戒尺……」
「趙姑娘!」宋溫惜慌忙喊住滔滔不絕替她細數委屈的趙遲語。
趙遲語這才停下嘴,愣愣道:「怎麼了?」
可太遲了,晏望宸聽到趙遲語的話,顧不得旁人在,便拉過她的手細細檢查。她惶恐地想要抽出手,卻被他緊緊抓住手腕。
晏望宸仔細打量著她手上的傷,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心疼。
「夫子為何打你?」晏望宸眉心緊皺。
宋溫惜並不想解釋,他心疼了?將她送進宮,他就該知道會有今日,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她用力抽出手,冷聲道:「與太子殿下無關,臣女還有事,先告退。」
說罷,她便目不斜視地同晏望宸擦肩而過。
晏望宸沒有攔她,只是垂著眼帘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溫惜走遠了還聽到趙遲語歡快的聲音:「太子哥哥,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我跟你說啊……」
掌心一陣陣刺痛,痛得整個手都變得麻木。
宋溫惜很好奇,到底什麼時候她的心才能像手掌一樣,疼到麻木?這樣她再見到晏望宸的時候,就不會那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