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叫素兒的女子,正親昵地坐在晏望宸的腿上,手摟著他的脖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她。
素兒眉眼修長,長相溫婉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她滿身華貴的首飾和衣裳,同宋溫惜落魄的衣衫形成對比。
宋溫惜偷偷將陳卿安的披風裹緊,擋住自己的一身狼狽。她的目光落在晏望宸身上。
他看上去與往常無異,只是唇色微微有些發白。一雙銳如鷹的鳳眸此時正盯著她,眼底的情緒翻湧,叫她看不明白。
「陛下的身子可好些了?」她低聲問。
晏望宸冷笑一聲,似乎對她的關心十分不屑:「沈世子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這才在牢中關了幾日,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這話像是尖銳的針一樣,狠狠扎進了宋溫惜的心裡。她喉嚨乾咳,渾身無力,聽著他的嘲諷,她微微勾了勾嘴角。
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不是拜他所賜?
她心中逐漸開始變得酸澀起來。
「陛下若是不生氣了,可否讓臣回去看看小魚。」她嗓音嘶啞地說。
晏望宸輕哼一聲,道:「做夢。過來,替朕研墨……」
「陛下,何必勞煩沈世子,她都這副模樣了,不如臣妾替陛下研墨?」素兒打斷了晏望宸的話。
她邊說著,邊將手有意無意地放在晏望宸的大腿上。
晏望宸抓住她的手,端詳了一番,道:「素兒的手,柔嫩細滑,不適合做這種粗活兒。」
說罷,他冷聲看向宋溫惜:「愣著做什麼?還不過來?」
宋溫惜的膝蓋微微有些痛,站起來十分艱難。她咬著牙站直身子,緩緩地走到晏望宸身邊,拿起墨條,舀了一勺水放進硯台中,輕輕磨了起來。
晏望宸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披風,那淡雅的藍色和熟悉的花紋,一看就是陳卿安的。他心中的怒意更盛,一把扯下她的披風。
「這披風與沈世子極為不配,還是不要穿了才好。」他冷聲道。
宋溫惜身子一僵,身上的暖意消散,整個人又開始發冷,她拿著墨條的手微微顫抖,眼眶漸漸變紅。
「研墨。」晏望宸似乎不為所動,冷漠地對她說。
她只能又輕輕將墨條放在硯台上打轉,清水漸漸變成濃稠的墨汁。
「原先聽聞陛下和沈世子的種種事跡,還以為陛下喜歡男子。後來又聽說沈世子是女子,臣妾心中可慌了呢。」素兒的手輕輕攀上晏望宸的肩。
「陛下這麼久以來,未曾寵幸過後宮的姐妹們,臣妾還以為,陛下心中只有沈世子。」素兒委屈地對晏望宸道。
宋溫惜的手一抖,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垂著眼帘,依舊什麼話都沒說,繼續研墨。
她不是不想說,她是嗓子難受,說不出話來。
晏望宸卻突然將素兒推開來,素兒毫無防備,險些被他推到地上。
「陛下……」她怯生生地看著晏望宸,「陛下怎麼了?」
「滾出去。」晏望宸冷聲道。
「陛下,可是臣妾說錯什麼了,陛下,臣妾……」素兒戰戰兢兢地想要靠近晏望宸。
「別讓朕說第二遍。」他的聲音帶著逼人的寒意。
素兒不敢再執著,連忙拎起裙擺跑了出去。
宋溫惜緩緩放下墨條,道:「陛下若是無事,臣也告退。」
她快撐不住了,她只想快些回沈府,看看小魚。她轉身朝書房的大門走去。
「沈溫淮!」晏望宸一字一句地叫道,「你就沒有什麼同朕說的嗎?」
「陛下想要臣說什麼?」她停住腳步,背對著他,問。
「在內獄裡關了這麼多天,你就沒什麼想對朕說的?」他聲音帶著一絲克制和隱忍,似乎憋著什麼火氣。
宋溫惜沉默著,腦中一片混亂。她覺得呼吸都是炙熱的,更是無法集中精神回答他的話。
「你竟然敢勾結裕王,陷害沈悅。還敢讓沈悅助裕王上位?」他走向宋溫惜,「沈溫淮,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你嘴裡可還有一句實話?」
「還有,你為何要將玉佩還給朕?」晏望宸一把將她翻過身,抓住她的肩膀,問:「我與別的女子在一起,你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心裡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我?!」
他的心驟然痛了起來,現在的他仿佛並不是天子,只是一個被心愛的人傷透了心的男子。
宋溫惜抬眸,冷冷地看向晏望宸:「臣犯下如此大錯,不敢再拿著陛下所賜之物,那玉佩自然要物歸原主。」
「至於素兒姑娘……」她扯了扯嘴角,「臣的身份,豈敢置喙陛下的所作所為?陛下不要臣的命,臣就要感恩戴德了。」
她甚至連妃嬪都不是,他們的關係從來都見不得光。所以,她自然也沒有理由不高興。
晏望宸緩緩放開了她:「你從未相信過朕,是不是?所以什麼都不願意說,是不是?」
「是。」她承認道,「臣猜不透陛下心中所想,自然也無法坦誠相待。」
「所以,你也不相信朕會封你為後?」晏望宸眼底閃過一絲痛意,「你把朕說過的話都當什麼?」
「臣並非不相信陛下,只是,臣不願做皇后,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她淡聲道。
他瞳孔一緊:「可你先前答應了!」
「臣後悔了。」
即使知道他是在同素兒演戲,可她的心依然在痛。她終於明白,自己不是不愛他,而是因為太愛了,所以容不下別人。
和晏望宸獨處久了,她便忘記了自己要和別人分享他。如今他與素兒這一出,讓她想起了三年前心中的那些委屈。
如果成為他的皇后,日日都要看這幅景象,那對她來說,長痛不如短痛。
「陛下,臣……想辭官,回到臨川城。」她聲音嘶啞,低聲道。
她方才突然想通了。與其在他身邊,總要看他與別人恩愛,不如離開,走得遠遠的。
如今沈悅失勢,她的父親也被抓了起來,不日便要問斬。她的目的達到了一多半,很快,她就能殺了她了……
「你說什麼?」晏望宸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