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休息了兩日,便整軍出發,啟程回都城。
晏望宸雖然能勉強起身了,可軍醫不贊同他到處亂走。於是陳卿安命人做了一副可以抬著晏望宸走的架子,將他抬上了馬車。
用了陳卿安帶來的膏藥,幾人的傷勢恢復得都快了許多。
林策雖然手上的傷很重,其他地方大多都是皮外傷,但晏時鳶仍舊不允許他起碼,硬是攙扶著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晏望宸微微起身,撩開了馬車的窗簾向外看去,只見遠遠的,陳卿安正和宋溫惜說著話。
「陳卿安,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冒險行事。」宋溫惜囑咐道。
帶兵駐守臨川城和剛剛攻打下來的珈嵐,這本是她父親或是林策的職責。可眼下她父親遠在都城,看護著小魚,林策又身負重傷,不得不回都城醫治,只能由陳卿安代勞。
她心中自然是有些過意不去,此時也沒有什麼能做的,只能多加叮囑他。
陳卿安看著宋溫惜不放心的模樣,眉眼笑得彎彎的:「放心,我不是同你說過,珈嵐已經沒有那麼危險,只是怕那些戰敗的珈嵐兵再生事罷了。等處理好這裡的事,我便會回去。」
宋溫惜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好,我在都城等你平安歸來。」
看著她依舊帶著一絲擔憂的雙眸,陳卿安忽然抬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他在她耳畔低聲道:「又要同你離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宋溫惜身子一僵,想到他要留在這荒涼之地,她終究是沒有推開他,只僵硬地任他抱著,道:「一定會很快的,我相信陳世子。」
陳卿安輕笑一聲,放開了她。
他目送著她上了馬車,眼底的光才一點點暗了下去。陳卿安轉身朝馬車的反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又孤單。
……
宋溫惜剛進入馬車,便感覺車中一陣寒意。
定睛一看,晏望宸正用一雙冷眸盯著她,沉默不語。
「馬上就要啟程了,陛下不如睡一會兒,補充體力。」宋溫惜建議道。
晏望宸冷哼一聲:「你還知道管朕的死活?」
宋溫惜微微蹙眉:「陛下這是何意?」
「你同陳卿安當眾卿卿我我,摟摟抱抱,像什麼話?!」他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意,但醋意更濃。
「怎麼?捨不得他?不如你也留在臨川,同他一起駐守邊疆。」他說著氣話。
原來他看到了。
宋溫惜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臣本就來自臨川,陛下忘了麼?」
晏望宸語塞,氣結地瞪著她。
她一時有些心虛,畢竟他還重傷在身,似乎不宜動怒。
於是她低聲嘟囔道:「只不過一個擁抱,陛下不至於這么小氣吧。誰讓陛下將陳世子一人留在那鬼地方……」
「你可是馬上要成為皇后的女人!」晏望宸氣得支起身子。
她聽了這話,微微僵住,面色有一絲不自然。
晏望宸自然沒有放過她的每一絲表情,他見她如此,眼底滑過一絲失落:「難道你先前,是騙朕的?你並不想成為朕的皇后?」
宋溫惜抿了抿唇,看來,有些事情終究要說清楚理明白了。
「我若是做皇后,小魚該如何?他該以怎樣的身份活著?」她緩緩問出口。
「自然是以皇子的身份活著。」晏望宸十分自然地道。
「皇子?陛下開什麼玩笑?」宋溫惜氣得笑出了聲,「皇子是陛下的兒子,小魚他——」
他確實是他兒子沒錯,可在別人眼裡,在晏望宸眼裡,都應該是她私生的孩子。
如今她是女子的身份被揭露,那么小魚的來歷就會變得頗有爭議。
一個未婚帶著孩子的男子,會被人看做痴情。但一個未婚便帶著孩子的女人,會被人看成蕩婦。
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
她沒辦法扭正所有人對她的指指點點,更不願小魚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晏望宸喃喃道。
他似乎並不覺得這個是什麼問題,他如此坦然地接受了小魚的存在,對小魚的父親也不聞不問。
這一切,都讓宋溫惜覺得有些蹊蹺。
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讓她呼吸一滯。
「陛下不擔心這個?為何陛下從來不在乎小魚的存在?也從來不問小魚的父親究竟是誰?」她強裝鎮定地問。
晏望宸維持著平靜的面容,他緩緩道:「愛屋及烏,你的孩子,朕自然也會愛。」
這答案未免有些冠冕堂皇,但又十分合理。
只不過,晏望宸是這樣的人嗎?宋溫惜有些不信。
陳卿安只是抱了抱她,他便如此在意,又怎麼會不在意曾經和她有過孩子的男人。
「陛下不願意說,就罷了。」她其實也不敢追問。
她害怕心中的那個答案,是真的。
兩人沉默半晌,晏望宸才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朕……不敢問。」
「什麼?」她沒聽懂。
晏望宸閉了閉眼睛,鳳眸中帶著一絲低落的情緒:「朕從來不敢問你的往事,怕你不想說,也怕朕聽見不想聽的話。」
「朕不敢想你與他人同床共枕的樣子,怕自己會失控,會找到那個男人,殺了他。」他說著,眼底掀起腥風血雨。
「所以,朕一直就當小魚是自己的兒子。」他看向她,堅定道,「他只能是朕的兒子。」
宋溫惜怔住,她沒想到晏望宸竟然是這樣想的,心中泛起一絲感動。
難道,是她想多了?
「你放心,既然你擔心的,是小魚的身份,那麼朕可以對外宣稱,其實早就與你相識,小魚便是你為朕生下的兒子。」他淡聲道。
宋溫惜覺得他瘋了。
他這番話,哪個朝臣會信?
「陛下,這恐怕不妥……」她猶豫道,「不然,這後位,陛下再考慮考慮。」
她其實也不想入那後宮。
畢竟,還有那麼多妃嬪,對他虎視眈眈。
若突然昭告天下,立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皇后,還是當朝翰林學士,只怕滿朝文武都要嚇昏過去。
「你敢毀約?」晏望宸挑眉問,「你可記得,朕病重時,你說過什麼?」
她說過什麼?
她說,只要他活著,她什麼都可以答應。
宋溫惜第一次,為自己說過的話感到極度後悔。
「陛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等到了都城,再商議也不遲。」她只能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