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時,穆珈勒已經在群臣的圍攻下,喝了個爛醉。
他被宮人扶著走出宴席時,還在醉醺醺地給人展示晏時鳶畫的王八。
遠遠地還聽他笑嘻嘻地嘆道:「公主這畫,畫得可真是……真是丑啊!」
晏時鳶也喝了不少酒,走路微微有些晃,但意識還清醒著。宋溫惜扶著她,也走了出來。
聽到穆珈勒的話,她冷哼一聲,惡狠狠地道:「敢欺負到本宮頭上,本宮嫁過去,要把他珈嵐的宮殿拆了!」
宋溫惜覺得有些好笑,但笑不出來。
畢竟,馬上就要到和親的日子了。
「沈大人,我來吧。」林策的聲音從她們二人的身後傳來。
宋溫惜回過身,只見林策走上前,一把將晏時鳶抱起。
「你……你做什麼?」晏時鳶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時,已經在林策的懷中。
她頓時紅了臉,抓著他的衣襟,生怕他將她丟下似的。
「臣送公主回去。」林策沖宋溫惜點了下頭,便抱著晏時鳶,大步離開。
人都走出去好遠,還能聽見晏時鳶怒聲道:「本宮不用你送!放本宮下來……」
宋溫惜輕嘆了口氣,這兩人,還真是歡喜冤家。
夜深了,溫度驟降,冷風吹過,宋溫惜打了個寒顫。
「怎麼在這吹風?」晏望宸走了出來,站在她身旁。
他脫下了自己的披風,罩在她身上。
「陛下,不……」
「明日再還給朕。」他淡淡道。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溫惜愣了愣。可是……明日不上朝啊。不上朝她便也無需進宮,如何還他?難道要為了這披風,特地進宮一趟?
她看著晏望宸走遠的背影,張了張口,還是認命地裹著披風,朝宮門走去。
……
次日一早,宋溫惜被晏望宸召進宮中。
她以為晏望宸只是想要讓她歸還衣物,怎知他竟然真的有正事同她說。
「昨日晏時鳶那樣一鬧,穆珈勒算是消停了些。這段時間他住在都城,聽說是頤指氣使,對服侍的婢女動手動腳,很不規矩。」晏望宸書寫著什麼,頭也不抬地道。
宋溫惜想到昨夜穆珈勒對晏時鳶無禮的態度,可以想像他這段日子在都城有多麼離譜。
「那……陛下昨日是想警告一番穆珈勒?」宋溫惜揣測道。
晏望宸放下了筆,揉了揉眉心,道:「不只是警告,昨夜將晚來報,說查到了穆珈勒正在商談買兵器的事。」
「買兵器?」她有些不解。
「珈嵐地處偏僻,不似我們有許多鍛造兵器的原材,所以穆珈勒此次前來,並非只是來商談和親之事。」晏望宸解釋道。
「可是,他們為何要採買兵器?我們已經同珈嵐和親,珈嵐也已經是疆外最強盛的部落,他們還需要打誰?」宋溫惜又問。
晏望宸輕笑一聲:「你認為他們想打誰?」
她蹙眉想了想,猛地抬眸問:「難道珈嵐並不想和平?!」
「他們嘴上說著渴望和平共處,背地裡卻在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晏望宸冷哼一聲。
宋溫惜恍然,她原本以為珈嵐派使者來,是對公主的尊重和重視,原來珈嵐醉翁之意不在酒。
「還有,你可知,穆珈勒是通過什麼渠道買的兵器?」他又問。
「什麼渠道?」宋溫惜心中燃起一絲不好的感覺,「該不會……是通過朝中的大臣吧?」
「正是。」他道。
宋溫惜又思考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丞相?」
晏望宸笑著問:「你為何會覺得是丞相?」
因為陳卿安早就同她說過,丞相極為貪財,什麼不義之財都敢斂入囊中。當初江揚水患的賑災款,便被他貪了不少。而後買賣孩童的牙市,陳卿安也查出背後之人便是丞相的手下。
如今這兵器的買賣,除了丞相,恐怕也無人敢私下接手。更何況,是賣給珈嵐。
但宋溫惜並不想讓晏望宸知道,陳卿安同她說了這許多。於是她擠出一絲笑容,道:「臣不過是……憑感覺隨便瞎說罷了。」
晏望宸也未追問,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道:「丞相這人,貪得無厭。先前斂財無道,已是可惡至極,朕看在他輔佐朕登基有功,想留他一命。」
「可是,他卻變本加厲,如今竟然敢販賣兵器給珈嵐。」他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書桌。
「販賣兵器給外族,無異於通敵叛國!」晏望宸怒聲道,「朕,斷不能留他了。」
「陛下要殺他?」她問。
「不急。」晏望宸坐久了有些疲憊,站起來翻了翻一旁的書籍,道,「現在若是殺了他,豈不是打草驚蛇。朕倒是要看看,他準備賣給珈嵐什麼兵器。」
宋溫惜沉默片刻,想起晏時鳶,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陛下並不是真的要公主去和親?」
晏望宸「啪」的一聲合上書,道:「和親不過是緩兵之計,林策帶領大軍攻下薩疆,兵馬需要休整。與珈嵐和親,這一來一去,起碼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兵馬糧草,都可以備齊。」
宋溫惜猶豫著問:「……陛下,還是想打下珈嵐?」
「當然,珈嵐雖然吞併了薩疆的殘兵,收割了薩疆積累的財富,可是,想要消化卻並不容易。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率先提出和親之事。」晏望宸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難怪穆珈勒對公主的態度那麼惡劣,他根本是真心希望公主和親。」宋溫惜終於明白穆珈勒輕蔑的態度從何而來。
只不過,晏時鳶也不是好欺負的。
「等到送晏時鳶出嫁那日,朕會借著護送公主的名義,派一批兵馬隨行。另外,公主的嫁妝,也會換成糧草,一路送至臨川城。」晏望宸勾了勾唇角,神色冷然。
「屆時,希望沈世子一同隨行。」他說。
宋溫惜愕然:「臣……臣也要去?」
她又不會帶兵打仗,她去做什麼?而且,她還有小魚……
「公主似乎很信任你,也十分聽你的話,所以,你若是能隨行,這趟旅程,穆珈勒便不會太難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