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不一樣了

  老太太聽了宋溫惜的話,頓時紅了眼眶,緊緊攥著她的手,說:「溫惜,我就知道,你同你姨娘一樣,生性善良。若非你母親家道中落,又豈會淪落到嫁給你父親做妾!」

  「人各有命,姨娘命不好,也怨不得天。」宋溫惜早就釋然了。

  苦難教會她,痛苦和悔恨是無用的,唯有接受現實,才能重生。

  「乖孩子,當初你父親糊塗,聽信大夫人的話,將你趕去那腌臢地方,真是苦了你了。」老太太眼泛淚花,「雖然你為庶出,可你讓你的姨娘教養得極好,在我眼裡,你同嫡女並無差別。」

  她將手腕上碧綠的和田玉鐲子褪下,戴在宋溫惜手腕上,又顫顫巍巍地從枕頭下面掏出幾張地契與田契:「祖母的家底已經被你父親掏空,沒太多可給你的了。也就這鐲子,和這幾張契,還能值些錢。」

  「祖母,無功不受祿,祖母只剩這些傍身,我不能……。」宋溫惜想要拒絕。

  老太太將東西強塞進她手裡,堅持道:「你留著!日後你若是嫁人,那王桂秋未必願意給你添置嫁妝。但有這些,便也不至於太過寒酸。」

  「祖母……」宋溫惜有些動容,她原以為老太太只是想拿這些東西收買她,讓她安心照顧自己。

  可老太太竟是早早就開始擔心她的婚嫁,怕大夫人會讓她受委屈。

  「你也是我們宋家的骨肉,祖母雖然鬥不過那王桂秋,但祖母不會虧待你。」老太太有些難受,揮了揮手,「你先回屋收拾東西去吧,我也乏了,想再睡會兒。」

  宋溫惜將老太太給的東西收好,然後替她蓋好被子,便輕輕掩上門離開。

  她的屋子在西北角,雖然日照的時間也不長,卻可以看到極美的夕陽。而且,那屋子也比老太太現在住的客房大。宋溫惜想,或許可以求父親將祖母搬到西北角的屋子,同她一起住,這樣照顧起來也方便。

  可她正穿過連廊,走向西北角的房間,便被一道嬌蠻的聲音喝住:「宋溫惜,你要去哪?!」

  宋溫惜回過頭,只見宋嫣然穿著一襲華貴的金絲繡線丁香色長裙,頭上叮呤噹啷點綴了不少名貴髮飾,水亮的眸子不屑地看著她。

  許久不見,宋嫣然仍舊是那麼趾高氣昂。

  「我自然是回我的房間。」宋溫惜蹙眉。

  她又要找什麼麻煩?

  「你的房間?你離開宋府那麼久,哪還有自己的房間?」宋嫣然輕蔑地冷哼了一聲,「西北角的那間房,父親已經賞給我做書房了。」

  書房?宋嫣然從不愛讀書練字,要書房又有何用?

  但宋溫惜並不想同她爭辯,只不急不躁地問:「那我住哪?」

  「你如今隻身一人,府上這麼大,哪裡不能住?那柴房如今空著,我看就挺好。」宋嫣然雙臂環胸,冷笑著道。

  宋溫惜不想同她糾纏,便轉身想走開,說:「我去問父親。」

  「父親一向寵我,問他也無用。」宋嫣然得意地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抬手欣賞著自己剛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我看你還是乖乖地搬進柴房,休要去打擾父親。」

  宋溫惜的腳步片刻都沒停頓,便離開了。

  從前她受姨娘庇護,被保護得無能又弱勢。如今她在莊子上吃了那麼多苦,絕不會還同以前一樣,任這母女倆欺負。

  宋韻文已經回到自己的書房。雖然是在書房,卻也沒有在看書,而是又開始擺弄另一個盆景。

  玩物喪志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宋府從前也曾榮耀過,但如今宋韻文才疏學淺,若非老太太傾囊相助,想盡辦法用盡關係讓他坐上禮部侍郎之位,只怕宋府早就垮了。

  但宋韻文本就不戀仕途,胸無大志。對母親的逼迫總感到厭煩,沒有絲毫感恩之心。如今有了些成就,便開始花大量時間和銀子在自己最愛的盆景上。

  買盆景的銀兩雖說不貴,但打理起來卻極為費時費錢費力。宋韻文有時還會為此耽誤正事,被大夫人劈頭蓋臉地罵,砸了兩個盆景,他才收了些心思在正事上。

  宋溫惜敲了敲書房的門,聽裡面說了一聲「進」,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何事?」宋韻文頭都沒抬。

  「父親,您將祖母安置在東邊房間,祖母曬不到太陽,病不容易好。」宋溫惜直截了當地開口。

  宋韻文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她還想住哪?」

  「父親不如將西北角那間房給祖母住。」宋溫惜建議道。

  「那間房我已給你姐姐做書房。」宋韻文不耐煩地皺眉,「搬來搬去甚是麻煩。」

  宋溫惜知道,父親其實並不在乎老太太住在哪裡,他只是不想去同宋嫣然交涉。若是沒有什麼好處,他必然不會同意。

  她給不了他這樣做的好處,便只能說說不這樣做的壞處。

  「父親可知,我流落在外時,世人是如何評價父親的?」宋溫惜鼓起勇氣,再次挑戰宋韻文。

  「如何?」宋韻文從盆景間抬起頭,蹙眉問道。

  他雖然涼薄,卻還是有些文人傲骨在身上,十分注重自己的名節,自然也就會介意別人的閒言碎語。

  「世人皆說,父親對自己的母親極為忽視,有……不孝之嫌。」

  「什麼?!」宋韻文拍案而起,「鄉間愚人!哪來的讒言!?我從前怎麼沒聽過?」

  「府中有人受益,怎會讓父親知道外面的風聲呢?」宋溫惜陰陽道。

  「父親將生病的祖母換到了陰暗的客房,卻把祖母明亮的房間給了姐姐。就連稍微大一些的西北廂房,都給了姐姐。」宋溫惜添油加醋。

  「如今已是五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祖母房中還甚是陰冷,茶水都是冰涼的,女兒看了都覺得心寒。」

  她頓了頓,又說:「如今外面早就都在傳,父親恩將仇報,不顧母親養育之恩、扶持之恩,苛待祖母……」

  「荒謬!」宋韻文氣憤地丟下手中的剪子,「我那是因為……因為夫人說病人會與府中陽氣衝撞!讓她臨時搬過去!避避災!」

  「父親,衝撞與否,都無從考證。如今外面風言風語,才是真的對宋府不利。父親也不想落得個不孝的名聲吧。」宋溫惜淡淡道。

  宋韻文惱怒地背著手,思忖片刻,說:「知道了,我去找你姐姐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