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根本不敢搭晏望宸的話。
這三年,她改了自己身上許多痕跡,例如字跡、聲音、樣貌,還有許多動作習慣,都改成了另一個人。
可是,宋溫惜忽然想起,她做飯的手藝,仍舊保留了以前的習慣。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那天他突然要她做飯給自己吃?他是不是已經猜出自己的身份?
宋溫惜來不及細想,她低著頭不敢說話,雙手冰涼,緊攥成拳。
這生辰宴,變成了修羅場。
忽然,陳卿安的手落在宋溫惜的拳頭上,他溫熱的手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拳,似乎是在安撫她。
「不知陛下說的人,是誰?」陳卿安勾起一抹笑容,淡然地問道。
晏望宸瞥到了陳卿安的小動作,下顎微微繃緊。
他收回目光,看向陳卿安,也微微一笑,回答道:「像朕的母妃。」
母妃?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宋溫惜猛地抬起頭。
「我母妃的故鄉,口味偏甜,所以她做飯一直喜甜。」晏望宸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沈世子的似乎也很愛偏甜的口味。」
原來如此。宋溫惜如釋重負,她心中重重地鬆了口氣。看來是她想多了。
笑容又回到她臉上,她應道:「是,臣喜甜食。」
晏望宸盯著她的淡淡的笑容,眸色漸深。他似乎又想起小魚,問:「沈世子的兒子,今年幾歲了?」
宋溫惜剛放下的心,此時又提起,她抿了抿唇,實話實說道:「三歲。」
晏望宸眉心微微一皺,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陛下……時辰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宮吧。」淄陽王打斷了晏望宸的思緒,建議道。
晏望宸回過神,嘆了口氣,說:「確實不早了,朕該回去了。」
他終於起身,走到門口。屋中幾人都起身送他。
走至院中,晏望宸忽然道:「淄陽王,你既然已經來到都城,不如明日開始,同沈世子一同上朝。朕也許久沒能聽到你的聲音了,甚是想念。」
淄陽王卻婉言拒絕:「臣本就無意參與朝堂之事,如今又心系孫兒,更不便離開。」
晏望宸聽了也不勉強,道:「既然如此,那朕只好常來沈府做客了。」
宋溫惜心中一驚,瞪了淄陽王一眼。
淄陽王有些無辜地聳了聳肩,他的確不想去宮中,何況,若是他和宋溫惜都不在,小魚怎麼辦?
「陛下若是有事,召淄陽王進宮不就行了?」陳卿安開口替宋溫惜解圍,「陛下本就同沈世子有些不好的傳聞,若總是初入沈府,豈不是落人口實。」
晏望宸瞥了陳卿安一眼,冷笑一聲,道:「時辰不早,陳世子不如同朕一起走。」
陳卿安閉了嘴,抿著唇,冷著臉,似乎有些不樂意。
但是為了晏望宸能儘快離開宋府,不再讓宋溫惜提心弔膽,陳卿安只能同晏望宸一起離開。
晏望宸臨走前,回頭對宋溫惜道:「沈世子,替朕同小魚說生辰快樂。朕也沒來得及為他準備什麼禮物,就將這個送給他吧。」
他遞給送宋溫惜一枚小小的金鎖,黃金鏨刻花絲鑲嵌,精美絕倫,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這太貴重了。」宋溫惜只覺得燙手,想要將它還回去。
晏望宸卻抓住她的手腕,道:「朕的御賜之物,沈世子可要收好。」
「既然陛下開口,你就收下吧。」淄陽王看不得兩人拉扯。
他將那金鎖塞進宋溫惜手裡,然後對晏望宸道,「陛下,陳世子,路上小心些。」
晏望宸看了一眼宋溫惜,拽著依依不捨的陳卿安道:「走吧,陳世子。」
待送走了晏望宸和陳卿安,淄陽王也重重地鬆了口氣:「沒想到晏望宸這臭小子居然會不請自來。」
他看向宋溫惜,眉宇間隱隱有些擔憂:「溫惜,你當真沒有暴露身份?我怎麼見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宋溫惜不想淄陽王擔心,便沒有提石橋之下發生的事,她故作平靜道:「有嗎?父親看錯了。」
淄陽王見她不以為意,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囑咐道:「總之,你萬事小心,切莫前功盡棄。」
她走到這一步並不容易,總不能因為兒女私情,破壞了她的計劃。
終於回到自己房中,宋溫惜仿佛卸下了千斤的包袱,重重地倒在床上。
她此時才拿起手中的金鎖,仔細打量。這金鎖沉甸甸的,又做工精湛,定然是十分貴重之物。
宋溫惜翻身坐起,將那金鎖小心地收入妝奩中的最底層,想著若是有機會,還是將這金鎖送還給晏望宸比較好。
……
過了兩天,晏望宸讓宋溫惜將處理好的公文親自送到書房。
宋溫惜將公文交給晏望宸,他卻只看了兩眼,便放到一邊:「沈世子辦事,朕放心。朕叫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宋溫惜心中又是一緊。
「你可知林策已經離開了公主府,不再做公主的貼身侍衛?」晏望宸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是頭痛。
「知道。」宋溫惜有些好奇,這是她與晏時鳶計劃好的。
「那你可知道,如今禁軍指揮使的位置,早已被其他人頂替。林策若是不能繼續做公主的貼身侍衛,他便無處可去。」晏望宸銳利的眸子審視地看向宋溫惜。
宋溫惜鬧鐘頓時一片空白:「怎麼會?那……就算林策不能再回去做指揮使,也該有適合他的位置?」
「他已離開禁軍三年,你說,此時什麼職位適合他?」晏望宸的手指輕輕叩著桌子,將這個難題拋給她。
「那……那……」宋溫惜「那」不出來。
不是晏時鳶說,只要放林策走,他便能做回指揮使的位置?
「晏時鳶當初哭著喊著要朕將林策許給她做貼身侍衛,如今又朝三暮四,喜歡上沈世子,便將林策踢到一邊。」晏望宸冷笑著雙臂環胸,「這薄情的樣子倒是跟某些人十分相似。」
某些人?誰?宋溫惜有些疑惑,不明白晏望宸扯東扯西的在說些什麼。
可是如果林策做不了指揮使,晏時鳶將他趕走,豈不是殘忍至極?
只怕林策會更恨晏時鳶。
「陛下,此事既然因臣而起,臣自當為林策找到出路。」宋溫惜低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