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晏望宸相逢,宋溫惜的日子就開始變得跌宕起伏,經常膽戰心驚。如今他離開了,她忽然又回歸了平靜安穩的日子,每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粗茶淡飯,平平淡淡,一時間竟還有些不適應。
一切就仿佛晏望宸從未出現過,只不過,床榻上始終沾染著晏望宸身上的草藥味和檀木香,宋溫惜每日聞著,只覺得心煩。
過了幾日,趁天氣陽光明媚之時,她終於忍不住將那床被衾褥子,都一股腦地攤開在太陽底下,暴曬了整整一日。又將褥單被單換下來放在大木盆里,端到小河邊拿皂角搓了許久,確定沒有了他的味道,才又過了遍水,擰乾放進木盆里。
莊民們再也沒有靠近她這小茅舍,也不知是又被晏望宸警告過,還是怕了她,不想再同她扯上任何關係。就連阿強也沒有再來過。想來也是,她現在在這莊子上,只怕是聲名狼藉,聰明人都會離她遠遠的。
宋溫惜端著洗好的褥單被單往回走,遠遠地卻瞥見自己的院中竟站了兩個人。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怎會突然有人來她院中。於是連忙快步走上前,在院門處停下腳步,打量起二人。
那兩人皆為女子,一看就是來自大戶人家。
其中一女子身著華貴錦衣,梳著精緻的髮髻,髮髻上的步搖隨風微微晃動。她身姿挺拔,氣質高貴,與這偏僻的莊子和殘破的茅舍極為格格不入。
而另一女子似乎是她的婢女,雖然穿著不如那女子好,身上的綢緞錦衣卻也是極貴的樣式。
疑惑地問:「請問二位有何事?」
高貴的女子聽到她的腳步聲,轉過身。
她小巧的鵝蛋臉上,是高傲冷漠的表情,漆黑濕潤的鹿眼帶著輕蔑。她上下打量了宋溫惜一番,櫻唇輕啟,聲音也充滿了鄙夷:「你就是晏望宸養在莊子上的野女人?」
宋溫惜聞言,瞬間只覺得渾身發冷,指尖變得冰涼。
「你是?」她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高貴女子下巴微揚,無需她開口,旁邊的婢女就厲聲道:「我家姑娘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是三殿下的未婚妻,你一粗鄙田莊女,還不快給我家姑娘行禮!」
宋溫惜的心猛地一沉,整個人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宋溫惜心思飛快流轉,鎮國公府?未婚妻?
那日晏望宸遇襲,將晚曾提到過,府中的貴客似乎就是鎮國公府的人。難道晏望宸早在那時就有了未婚妻,卻對她隻字未提?
有未婚妻還來找她?晏望宸究竟把她當什麼了?!
此刻她的心仿佛被人用錐子狠狠地捅了一下,疼痛難忍。站在嬌貴的國公府大小姐面前,她只覺得自己狼狽不堪,想要逃離。
宋溫惜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姑娘若是來找晏望宸的,只怕是來遲了,他已經回府。」
說罷她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將木盆往地上一丟,越過那鎮國公府的嬌小姐,就要往屋裡走。
「我是來找你的!」那國公府嫡女卻不依不饒,拽住宋溫惜的胳膊。
她厲聲道:「我並不是善妒的人,晏望宸這樣的身份,想納妾也再正常不過!可想必你也知道,晏望宸出身並不好,他若是想做太子,就必須同勢力強大的家族結親,你這種無權無勢的野丫頭,只會拖他的後腿!」
她拖後腿?
宋溫惜聽她的意思,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為了給晏望宸解毒,也並不知道晏望宸並沒有娶她的打算。
倒像是誤以為他們二人私定終身,又誤以為晏望宸想在莊子上養外室。
於是宋溫惜冷笑一聲,掙開她抓著自己的手,輕聲道:「看來他也不是事事都同姑娘說。」
只是,他不說,自然也輪不到她來說。
國公府嫡女誤以為宋溫惜在炫耀什麼,氣憤地扯了一把宋溫惜,逼她轉過身。
她怒聲道:「晏望宸若是耽於情愛,是會沒命的!他前些日子將暗衛給了你,是不是?如今宮中有人想殺他,他不會武功,又沒有暗衛,你可知有多危險?!」
宋溫惜心中又冷笑一聲,原來晏望宸那日,是為了不在鎮國公面前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實,才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一箭。
可如今他都要同國公嫡女聯姻了,為何還對親家如此防備?
仔細想來,倒也符合晏望宸一貫的作風。縱使是聯姻對象,也要防範一手。
不過話說回來,他中箭,確實也怪她。若不是把將晚給了她,他也不會受傷。
國公府嫡女見宋溫惜不說話,以為她被自己說動,於是又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樣子,命令道:「你若是真的為他好,就同他斷了關係,從今往後再也不許見他。」
「做不到。」宋溫惜回絕。
「你說什麼?!」國公府嫡女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晏望宸有手有腳,他要來,我管不住他。既然他是你的未婚夫,你才應該管好他,不要讓他到處亂跑。」宋溫惜冷然道,「莫非,是你管不住他,才來管我的?」
「大膽賤民!你怎敢如此頂撞我家姑娘?!」那婢女聲色俱厲地斥責。
「你若是想耍威風,大可回你的鎮國公府去耍,我一介平民女子,不識規矩,也給不了姑娘想要的答案。」宋溫惜毫不客氣地說,「不如你回去問問晏望宸,為何遲遲不與我斷絕來往。」
當初晏望宸找她來解毒時,不知是否早已許下婚約。
若是有了未婚妻,又為何不讓未婚妻替他解毒?
宋溫惜想了想便明白,其實原因無非就那兩個。
其一,未婚妻出身名門,未婚就行房有辱姑娘家的名聲。晏望宸為了姑娘的名聲,寧可找他人解毒。
其二,晏望宸對這個未婚妻只是利用,毫無感情,也並不信任。若是讓她知道自己中了毒,難說她是會助他解毒,還是倒戈反水。不如在隱蔽的地方花錢辦事。
可國公府嫡女並不知曉,宋溫惜讓她回去問自己的未婚夫是什麼意思,只以為她是在挑釁自己,炫耀自己的嬌寵。
於是她氣急敗壞,一巴掌甩到宋溫惜的臉上,「不知好歹的賤民!本小姐同你好好說是不行了!香茗,本小姐的鞭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