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誤以為看到了她

  宋溫惜一行人提前兩日就到了都城的近郊,淄陽王找了一個老宅子。

  雖然只是簡單的木屋,但好在乾淨寬敞,用品齊全。木屋外是用柵欄圍起的一個院子,院子中央有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此時正值銀杏葉變黃的季節。

  宋溫惜陪小魚在城郊住了一日,小魚很快便適應了新環境,沒有哭鬧。他對一切都很好奇,加上旅途勞累,他晚上也能安眠。

  宋溫惜鬆了口氣,到了殿試那日,她趁小魚還未睡醒,便悄悄和淄陽王一起離開了宅子。

  殿試需得一天時間,此時外面還一片漆黑,宋溫惜就得出發了。

  馬車上,宋溫惜又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確定自己沒有什麼露餡的地方,才微微鬆了口氣。她搓了搓冒汗的手心,面色僵硬,看上去十分緊張。

  淄陽王見狀,安慰她道:「你記著,如今你是沈溫淮,你與往日已經大為不同。何況,許皓教你的易容之術,你已十分熟練,不必擔心會被識破。」

  淄陽王盯著宋溫惜,囑咐道:「無論如何,你要堅信,自己就是沈溫淮。就當宋溫惜已經死了。無論發生什麼,本王都會幫你兜底。」

  宋溫惜渾身一震,抬頭看向淄陽王,抿著唇點了點頭。

  到了宮門口,淄陽王立在馬車旁看著宋溫惜緩緩跟著宮人走進了皇宮,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送這個寶貝女兒進龍潭虎穴,他又何嘗不緊張?只是他不想讓她察覺罷了。雖然他覺得復仇沒有必要,可既然是他女兒想要的,他全都會為她鋪路。

  「亦如……」淄陽王看著宋溫惜的背影消失在盡頭,喃喃自語道,「你會保佑我們的女兒吧?」

  ……

  殿試安排在武政殿,參加殿試的幾人都要被宮人們搜過身之後才能進殿。

  同宋溫惜一起參加殿試的,大多是些頗有才華的人,有苦讀十餘載的平民百姓,也有文臣之子。

  見宋溫惜走來,眾人紛紛向她投以複雜的目光。大家都知道,眼前這個矮小清秀的男子,顯然就是淄陽王的義子沈溫淮。

  一個武將之子,不好好去武舉,卻跑來同他們競爭,令人費解。不過如今見到沈溫淮本人,眾人又有了新的揣測:沈世子這小身板,在武舉中恐怕排不上名次。

  宋溫惜目不斜視,對眾人眼底的質疑視若無睹。她無需同他們解釋什麼,成績自會解釋一切。

  宮人們倒是都對淄陽王的義子十分尊敬,簡單查驗了她隨身帶的考籃後,便讓宋溫惜進去了。

  宋溫惜微微有些詫異,原本她還有些擔心,會不會被強行脫衣審查。看來許皓為她特別訂製的衣服,沒有讓宮人察覺到有什麼不對。

  可是宋溫惜沒有看到,有個帶著仇怨的眼神盯上了她。

  殿試日出開始,日落結束,對體力和腦力都是極大的考驗。

  對於殿試本身,宋溫惜並不覺得十分緊張,她在意的是,今日晏望宸會出席。讀卷官早早便候在一旁,等著晏望宸駕到。

  三年沒見,馬上又要看到那個常出現在她夢中的人,她一時間思緒混亂,手腳冰涼。

  「陛下到!」宮人揚聲宣道。

  宋溫惜一怔,立刻抬頭看去。

  只見晏望宸一身黃色龍袍,緩緩走了進來。他的鳳眸一如既然的銳利,眼窩深邃,鼻樑高挺,嘴唇緊抿著。

  她一時間有些移不開視線,心中情緒翻湧,喉嚨有些哽住。

  晏望宸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端坐在下面的考生們,數十人中,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一頓,瞳孔驟然放大,雙眸緊盯著那個清瘦的身影。下一瞬,晏望宸的眸子裡溢滿了失落。

  不是她……

  他停在原地苦笑了一聲。分明一點都不像,他為何會看錯?

  何況這裡是武政殿,她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他當真是瘋了,才會誤以為看到了她。

  「陛下……」跟在他身後的劉公公輕咳一聲,恭敬地指著那個金燦燦的皇座,「陛下,您的位置在這。」

  宋溫惜見晏望宸的目光掃過來,猛地垂下頭,心劇烈地跳動著。窒息感襲來,她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

  不行,她不能將注意力放在晏望宸身上。她再也不敢抬頭,像鴕鳥一樣,瑟縮著僵硬地坐在原地。

  這時,宋溫惜忽然想起淄陽王的話:「宋溫惜已經死了,而你,是沈溫淮。」

  這三年的苦讀的結果,今日便要一見分曉。她不能在這緊要關頭,被別的事情分神。

  宋溫惜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起小魚的臉,每當她覺得痛苦,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想小魚的笑容,總能振奮起來。

  晏望宸在高位上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只垂眸盯著眼前的檀木桌,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

  殿試卷很快便發了下來,殿試正式開始。

  宋溫惜漸漸冷靜下來,她低頭讀著考題,陷入沉思。殿試的內容是策論,涉獵極廣。她看著卷中關於水患的一題,微微蹙眉。

  她思索許久,才拿起筆,蘸了墨,在上好的宣紙上寫下的她的回答。

  她專注又認真,沒有察覺到晏望宸炙熱的目光。

  晏望宸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瘋魔了,不知為何,他的目光總是會看向殿中央那個身影。

  劉公公見他一直盯著宋溫惜,便俯身在他耳邊道:「陛下,那是……淄陽王的義子,身沈溫淮沈世子。」

  晏望宸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劉公公,用眼神斥責他:「多嘴。」

  劉公公諂媚地笑了笑,又退回一旁。

  晏望宸審視著那個專心答題的人,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沈溫淮?看上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清瘦男子,為何淄陽王偏偏會收他為義子?他究竟有何獨特之處?

  何況,淄陽王分明是武將,就算要收義子,也應該收一個勇猛健壯的男兒,怎麼會要這樣一個虛弱的小白臉?而這小白臉,不好好在淄陽王府養尊處優做他的世子,卻跑來嘗試考取文官之位?

  晏望宸盯著宋溫惜,心中愈發疑惑。

  此時,宋溫惜一筆一划地寫著答案,不敢有絲毫馬虎,畢竟殿試卷若是有塗改,恐怕會影響結果。她每一次落筆,都要保證不會出錯才行。

  但她僵直地坐了許久,有些疲憊,忍不住直起身子抻了抻胳膊。

  抬頭時,她與晏望宸對上了目光。

  晏望宸漆黑的眸子正死死盯著她,眉頭緊皺,帶著一絲探究和疑惑。

  宋溫惜心頭一顫,手一抖,一滴墨滴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