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雪夜(你要養我4000字)

  外面寒風刺骨、北風呼嘯,大街上冷冷清清,光禿禿的樹木可憐巴巴地立在巷子兩旁,在風雪中像是一幅灰濛濛的山水畫。

  沈初夏裹著披風走在飛雪飄零的巷子裡,腳踩在落雪上發出吱呀吱呀聲,她低頭,像是全神貫注看著腳底,怕打滑摔倒,實際上,她情緒不佳並不想見某人。

  白天,小耿大人看似雷擊般毫無章法的出氣,『攝政王娶妻』五個字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提醒她攝政王只是娶妻。

  而妻子是誰,無從知曉。

  古代權貴娶妻順便納幾個小妾是常有的事,也許,她就是那個順便納的小妾。

  一步一個腳印,黑夜裡,雪白茫茫一片,映照得周圍像是晨光拂曉,沈初夏暗暗吸氣,她是從什麼時候起有想嫁給季翀的心思的呢?

  在他放了沈錦霖?在他情動之時說的那些話里?還是每一次纏綿之後再次期待?

  她已經不得而知了!

  一天時間裡,小耿大人的無聲提醒,小明熙看似童言無忌搬弄巷子裡婦人們的話,實際上句句現實,簡直就是人間清醒。

  她仰頭,深吸氣。沈初夏你該醒醒了!

  車外,大雪紛飛,寒氣逼人;車內,碳火正旺,溫暖如春。

  季翀疲憊的只想躺下來睡一覺,內心卻不由他,來到榆林巷子,閉目養神,腦子裡是紛雜世事,耳朵里聽的是車外雪落聲。

  還有那向他而來的腳步聲。

  他悠然睜開眼,伸手揭開簾角。

  雙眸看過去。

  小娘子一襲朱紅緞綿鑲白狐毛披風,人如淡菊,眸如皓月,乖乖巧巧的站在那裡,遇到他的目光,盈盈一禮,「殿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像是被雪阻隔了一層什麼,溫婉恬淡中那絲疏離猶為明顯。

  季翀揚起的笑意就這樣凝在嘴角,修長指骨節不知覺的捏緊簾角,指腹泛白。

  他這就樣看著她。

  她垂下眼皮,「殿下,天黑了,民女就不打擾您了。」輕輕福了一禮。

  不打擾?

  從城外回來,連府都沒回,直接就過來看她,現在說『不打擾』?

  二十九高齡的季翀,在與某小娘子接觸的一年多時間裡,也算有所收益,曾經遇到臉色比她還要有臉色的攝政王已經無師自通有一點經驗了。

  瞬間之後,後倚,一副慵懶疲憊的開口,「是我下車請你,還是你自己上車?」

  「……」沈初夏驚訝的抬頭,曾經如此傲嬌的攝政王沒吃到她的臉色?

  還真是想把他氣跑,季翀眉一揚,幸好沒上當,朝她招招手,「外面雪大。」

  「……」可是……她真不想成為某人小妾啊!當然,她也不是矯情成為某人王妃,她只想與想愛的人平等組成家庭。

  季翀顯然不是這種合適的對象。

  季翀並不知道對面小娘子豐富的心裡活動,只是憑著本能,如果他們之間這種氛圍過夜,或許明天他與她之間就真如外面飄雪落地輾轉成泥。

  皇宮深處,外面的消息毫無阻隔的到了內庭,嬰雅不相信的反問一句:「是不是沒接到我的信?」

  「回娘娘,我們的人看著枳實把信交與木通遞給了殿下。」

  「怎麼可能……」嬰雅聲音小的碎碎念念,怎麼可能,她怎麼真的去了榆林巷?

  小侍悄悄的退了出來。

  主人失魂落意,墨蘭不敢開口打擾。

  嬰雅轉了幾圈後,頓住腳步,「來人——」

  「娘娘——」

  「我要出宮。」

  「娘娘?」宮女太監齊齊驚呼。

  墨蘭勸道,「娘娘,不一定能出去。」

  被先帝下過旨不得進宮的嬰淑妃當然知道不能隨意出宮。

  「我不管,要是我出不了宮,拿你們是問。」她言厲聲疾,一副你們沒辦法老娘就殺了你們的臉色,嚇得太監與侍人趕緊去準備。

  大雪紛飛中,富麗奢華的酒樓里燈火通明,高忱正在看歌舞,眯著眼,搖頭晃腦享受之極。

  「世子爺,外面有兩拔人要見你。」

  「嗯。」

  主人同意見人,隨侍揮手,讓歌舞散去,轉眼間,包間內安靜嚴肅,沒一絲玩樂氣息。

  回事之人跪到主人面前,「爺,宮裡那位鬧著出宮。」

  「原由?」

  「陛下又生病了,附馬府太醫她傳不進去,親自出宮,大概是請攝政王幫她去公主府請人。」

  「嗯。」高忱慢慢悠悠滑著茶蓋。

  第一個回事得到主人示意,連忙出去,另一個回事之人貼到主人跟前,小聲道,「得到消息,有人今晚去搶藏寶圖,我們的人已經跟上了。」

  半眯眼的高忱,聽到藏寶圖倏然睜開眼,最近不錯啊,南方銀子進腰包,父親生辰的份子錢雖說折損了一些,但大部分仍舊進了高家的口袋。

  現在又有藏寶的蹤跡,高忱的心情著實不錯,「好好辦。」

  「是,爺。」回事的人得到主人帶笑意的肯定,那就一個開心,連忙出去拼命辦事。

  小耿大人在外面吃的晚飯,幸好趕在落雪前回到了府中,他大哥——吏部侍郎耿大人正等著他,「父親讓你去書房。」

  耿大人每天回家第一件就是去父親書房報導,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天天如此。

  小耿大人不置可否,「今天就是吃了個小食肆,沒什麼事要跟父親回。」

  「啟禮……」作為哥哥,耿啟儒大小弟十多歲,再大個兩三歲就能當父親了,他唬了臉,示意他一定要去。

  小耿大人無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好拐彎去父親的書房。

  耿太傅最近心緒一直不寧,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看到小兒子進屋,目光一直盯著他,好像要從他身上盯出什麼。

  小耿大人坐到側邊,端起茶水自顧自悠閒的喝起來,好像沒有看到父親、大哥焦燥的目光,一派仍在道觀修行的清矍模樣。

  耿啟儒忍不住了,「啟禮,以後,你都要向現在一樣在西署里養花種草,要是再無聊,可以拿幾尾金魚去養養,也能修身養性打發時光。」

  大哥一副擔心他闖禍的模樣,小耿大人忍不住笑了,放下杯子,「父親,你呢?」

  耿太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聽到兒子漫不經心的口吻,一臉嚴肅,「你大哥跟你說認真的,高季相鬥,我們不必參與。」

  「如果高季斗個五十年呢?」小耿大人面上明明笑的很隨意,卻讓人感覺到了他的認真。

  「……」

  耿太傅與大兒子被小兒子說的愣住了,會嗎?他們相視一眼,好像覺得不可能,可是又覺得現在這種情形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小耿大人起身,負手轉身,「學道幾年,兒子到是悟到了一些道理……」

  父子二人眼看著小兒子要出書房門,耿大人忍不住問,「什麼道理?」

  「順勢而為。」小耿大人出了書房。

  留下面面相覷的父子二人。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沈初夏都能聽到大雪壓枝頭的聲音,「殿下,天太晚了,趕緊回吧。」她掙扎著從季翀懷中起身。

  卻被他按住,雙手摟著她,紋絲不動。

  「殿下……」沈初夏抬眼。

  他瞌眼,像是睡著了。

  誒!這人真是的。

  沈初夏放棄掙扎,軟軟的窩在他懷中,要是雪永遠不停,天永遠不亮就好了!也許就沒有那麼現實要面對了。

  「最近在幹嘛?」

  沈初夏以為他睡著了,結果某人閉著眼與她閒聊。

  能幹嘛,當然是賺錢。

  她撇嘴,「冬季潮訊低,一些吃水重的貨物沒辦法做,只能做些年貨上的小生意。」

  「什麼樣的年貨?」

  攝政王都這麼閒的嗎?連這種小事都要問,沈初夏吐槽歸吐槽,回還是回的,「有羊豬雞等肉類,還有山上的茵類,反正餐桌上有的都賣。」

  「能賺多少?」

  「薄利多銷,沒多少。」沈初夏還真不想告訴他。

  季翀對她的小心思心知肚名,突然低笑一聲,「要是有一天我這個攝政王被人斗下去了,我妻能養活我吧。」

  「金衣玉縷養不起,粗茶淡飯肯定沒問題。」

  「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什麼心?」沈初夏後知知覺被某人帶進坑,只是她為何不生氣呢,甚至還有些竅喜呢?

  某人負責貌美如花,她負責養家餬口好像也不錯啊!

  呃,她在想什麼。

  立即正色,「殿下,你是不是睡著了在說夢話?」

  季翀伸手。

  沈初夏立即伸手遮住頭頂。

  季翀沒得逞。

  她剛要得意,某人俯頭吧一口親在她手背上,不僅如此,好像還有些口水,「殿下……」她乍毛。

  「噓……」季翀笑道,「這可是巷子口。」

  「……」

  不說不知道,她跟這廝在馬車裡起碼呆了兩個小時,一骨碌起身,「殿下,外面雪下得好大,再不走,都不好走了。」

  季翀伸手還是捋了兩下她的發端,「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圍爐賞雪了吧。」

  「誰跟你一起。」沈初夏耳根一紅,口非心是,揭開帘子就跳下去,「殿……」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馬車後面有一輛馬車,金雕玉砌奢華無比,站在馬車前的美人兒更是耀眼。

  身穿桃緞華錦宮裝,身披一身湘禇色鑲白貂毛披風,寬大裙幅逶迤身後,雍容華貴。墨玉般的青絲綰成繁瑣的牡丹髻,頭上插著鏤空奢侈的飛鳳金步搖,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點綴發間,讓烏雲般的秀髮,更顯柔亮潤澤。

  美眸顧盼華彩流溢,紅唇間——

  擒著抹譏誚笑容,目光落在沈初夏面上,還真不是一般的不友好。

  沈初夏轉頭。

  季翀坐在馬車裡,姿容無雙,氣質斐然,見她看過來,眉尾上揚,好像在說,捨不得就進來。

  呃……沈初夏低頭,轉身,背對著他,揮揮手,「走好,殿下——」

  季翀莞爾一笑,「回府。」

  說完,剛要瞌眼,木通揭起帘布。

  季翀目光落在遠處小娘子的背影上,問:「何事?」

  「殿……下,淑妃……」

  「她的事明天再說。」

  「文初——」嬰雅已經走到他馬車前,「璉兒真的燒的不午了,再不叫太醫,怕是被燒壞了」她擋住了季翀的目光,內心一股醋意。

  「沒叫太醫?還是太醫不進宮給陛下看病?」季翀眉頭一凝。

  「殿下,太醫院的太醫一個個只知道打醬油,就沒一個……」

  ……

  來時的腳印早已被落雪覆蓋,沈初夏又踩出一排新的腳印。寒風吹來身後的對話。

  原來季翀的字叫文初,從認識到他到現,她只聽過封世子與剛才那個女人叫過,只有關係最好的人才能這樣叫吧。

  原來封少鄞是字,他的名字叫——封珵。

  同名同相貌卻是不同的靈魂,遺憾嗎?沈初夏暗自問自己。

  細辛見小娘子不高興,朝身後看了眼,連忙跟上她,「淑妃娘娘也真是的,大半夜過來找殿下,也不注意注意影響。」

  沈初夏聽到跟沒聽到一樣。

  那有什麼影響,她只聽到女人柔情似水的情意,果然每個大豬蹄子都有一個忘不了的白月光。

  哼,她也有男神。

  蓬鬆鬆的落雪生生被她走出了鏗鏘之勢。

  季翀收回目光,涼薄的眼神跟落雪一個令人遍齒生寒,「木通——」

  「小的在。」

  「拿我的貼子去駙馬府請太醫。」

  「是,殿下。」木通嚇得小心肝直跳,逃也似的轉身去安排人手。

  嬰雅雙眼盈淚,「文初,你能送我進宮嗎?我怕。」好一個可憐弱小無助的大美人兒。

  季翀垂眼。

  木通連忙過來放下帘子,「娘娘,殿下已經一天一夜未合眼,你是怎麼出來的還請怎麼回。」

  一個下人竟敢對她一個三品妃子說出這樣的話,嬰雅氣的手發抖,面上卻如苦情的白蓮花盈盈欲泣,「殿下……你就一點也不顧往日的情份嗎?」

  季翀倏的抬眼。

  目光直直的望向她。

  她嚇得差點後退,生生止住了腳步,頂住了他的目光。

  他眯眼,「枳實——」

  「殿下……」他連忙上前。

  「送淑妃娘娘進宮。」

  「是,殿下。」

  「文初……文初……」嬰雅想要去抓馬車車簾,被木通側身擋過。

  這些礙眼的下人,嬰雅恨不得讓人拉下去斬了,她含淚追上去,「文初……文初,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厚朴一直到現在才找到機會進入主人馬車,「殿下,幾路人馬都動了。」

  「在哪裡?」

  「雜坊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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