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青羊宮還有傳人,眾人便商議將外出雲遊的定真找回來,但是定真從兩年前在城隍廟掛過單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整個華國這麼大,一時間也無從找起。閱讀
最後眾人商議一番,決定由道協跟非管局在內部系統發個尋人啟事,發到各個地方道協以及分局去,倒是萬一有人遇見定真,也能及時通知人回來。
道協弟子先將幾人屍身收斂,因幾人是枉死。生前又受折磨,需要做足七日法事,慰藉亡靈,之後再尋吉日下葬。
留下幾個弟子看守屍體。一行人便回了民宿。
朱道長將定真的照片還有基本信息單獨列印出來,之後交給弟子讓他們掃描了分發到各地道協的群里去,若是運氣好能找到人,說不定還能讓定真趕回來見他師父最後一面。
榮歲也拿了一份,他看著尋人啟事上的兩寸免冠照,越看越覺得眼熟,又覺得不會這麼巧合吧。
「你看看,這人是不是有點像那個討包子吃的小道士?」榮歲用手肘戳戳殷燭之。
這照片是定真十六歲出門雲遊前拍的,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多,面孔跟小道士比起來稚嫩許多,但是眉眼還有輪廓都是相似的。
殷燭之看了一會兒,肯定道:「就是一個人。」
榮歲呆了一下,他原本只是覺得有些像,又覺得應該不會這麼巧合,但沒想到真是一個人,便趕緊拿著尋人啟事去找朱道長他們。
大家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剛巧的事,張乾元道:「先聯繫人確定一下,若真是定真,還能趕回來見他師父最後一面,也能告慰亡人在天之靈。」
榮歲趕緊給白圖打了個電話過去,那邊接起來,背景音有些嘈雜,「餵?」
「你在家裡嗎?」榮歲隱約聽見幼崽的打鬧聲,問道。
白圖拿著手機往陽台上走,「嗯,在呢,屋裡有點吵我出去跟你說。」他話音剛落,腿上就拖上了一個沉甸甸毛茸茸的小崽子。
溫暾抱著他的腿,仰著小腦袋悶聲悶氣的問,「是不是榮老師打來的呀。」
奢比屍小巧靈活爬得快,已經爬到了白圖肩膀上,他伸頭一看手機屏幕,叫道:「是老師!」
屋裡的幼崽們聽見了,全都一呼啦的圍過來,綏祖跑的慢,只能用尾巴拍拍邊上的小道士,命令道:「你抱我過去。」
小道士把薯片咽下去,拍拍手把綏祖抱起來,疑惑道:「誰打電話回來了?」
綏祖滋了他一臉水,「這還用問,愚蠢。」
謝風:「……???」行行行,你是金主你說了算。
他抱著綏祖擠過去,仗著個子高直接舉著綏祖貼到電話邊,綏祖得意洋洋看了一眼扒腿的溫暾,甜甜叫了一聲「老師」。
榮歲「哎」了一聲,問白圖:「上次來咱家討包子的小道士你還記得嗎?他在菜市場對面擺攤給人算卦,你幫我去找一下他,我找他有急事。」
白圖「哦哦」的應著,聽完反應過來道:「等等,他就在旁邊呢,我讓他接電話?」
沒想到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自己身上,小道士疑惑的接過手機,遲疑的「餵」了一聲。
沒想到人就在邊上,榮歲一下卡了殼,一時不知道怎麼跟他說青羊觀的噩耗,只能道:「我在青羊觀,這裡出了點事情,你能現在回來一趟嗎?」
謝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出什麼事情了?你在青羊觀?那我師父呢?他准我回去啦?」
他一直想回青羊觀,在外面沒有錢又吃不飽,整天風餐露宿的,但是師父趕他出門前說了,得他自己悟出道來才許回去。他也就只能每個月攢點錢去公用電話給他師父打個電話。
榮歲頓了頓,澀聲道:「嗯,你先回來吧。你把電話給夜行游女,我讓她幫忙把你送回來。」
謝風一聽更高興了,真讓他現在回去,他也沒有錢買票,便將手機又拿進屋裡遞給夜行游女,目光期待的看著她。
夜行游女跟榮歲說了幾句,神情憐憫的看了一眼還在傻樂呵的小道士,將手機扔回給白圖,一旋身變回原形,叼起小道士的後領子,將人甩到背上,就直接從二樓的陽台飛了出去。
謝風被嚇了個夠嗆,小心的抓著她的羽毛穩住身體,小聲嘀嘀咕咕,「嚇死個人了,怎麼這麼粗魯。」
夜行游女的八個腦袋齊齊轉過去看著他,小道士被盯得縮起了脖子,認慫的看著她。夜行游女想到榮歲電話里說的事,到底沒跟這可憐的小道士計較,沉聲讓他抓緊,然後振翅加速往淮陰飛去。
淮陰她去過一次,倒是還記得路。
榮歲他們先去青羊觀,觀里已經做起了道場法事,低低的念誦聲如同哀樂,他們等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樣子,夜行游女帶著小道士到了。
一路疾飛,小道士感覺自己有點暈鳥,下來時腿都是軟的。他暈暈乎乎的甩甩頭,還沒站穩就被其他人攔著往外推,他莫名其妙的往後退,目光穿過幾人間的空隙,恰好掃過殿中並排擺放的屍體,身體頓時僵住了。
滿院子都是道士們念誦往生咒的聲音,他的腦子被震的嗡嗡響,臉色肉眼可見的一點點蒼白起來,其他人察覺他的神情,一時都停了動作,本來想將人拉出去,先讓他做個思想準備,結果還是給看見了。
謝風臉色慘白,推開眾人腳步踉蹌的撲上前,一把抱住了老觀主的腿,「師父?」
抖著手將白布掀開,露出青灰**的熟悉面容。他嘴唇顫抖,眼淚在眼眶裡轉了轉便承受不住的落下來。他茫然四顧,老觀主身邊從左往右還放著四具屍體,他手抖了半天,才鼓起勇氣一樣,將另外三塊白布掀開,露出底下熟悉的面孔來。
「師兄?師父?」他茫然看著屍體,愣了半晌後跪倒在地,趴在老觀主的屍體上痛哭出聲。
朱道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嘆息道:「定真,你……節哀順變。」
謝風抬起頭來,眼眶通紅,「怎麼回事?我師父他們……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是無支祁和黑蛟。」朱道長似悲似嘆,「井的封印破了。」
謝風神情看起來呆呆的,「怎麼可能……」他嘴裡低低的念叨著,踉蹌的起身沖向後院,其他人不放心,只能跟了上去。
禁地中還是那副殘破的模樣,因為黑蛟的原因,甚至還要更加殘破一些,謝風撿起地上變得焦黑的符篆和斷繩,看了片刻後冷聲道:「這封印是從外面破的。」
「是有人從外面破壞了封印。」他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眼眶還是得通紅,神情卻已經冷靜下來,「有人害了我師父師兄,然後打破封印,將無支祁放了出來?」
其他人默然,這是他們早就猜到的結果,此刻不過是再次被證實罷了,但他們現在卻連是何人動手,為了什麼目的都不知道。
「你們也不知道是誰?」謝風神情愕然。
張乾元拍拍他的肩膀,道:「除了青羊觀,另外兩處的鎖龍井也出了事,這件事我們會繼續追查,青羊觀就剩你一個,日後還要靠你支撐,你也節哀順變。」
謝風默然,片刻抬手擦乾臉上淚痕,露出個難看的笑容出來,「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師父和師兄。」
說完他起身,幽魂似的又飄到了前面去,道士們還在誦經,他走到老道士的屍身前,鄭重站定,而後屈膝重重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榮歲在一旁看的心酸,小道士性格開朗,榮歲每次看見他他都總是樂呵呵的模樣,現在卻遭逢如此大變,仿佛一瞬間變了個人一樣。
謝風磕完頭,便跟其他弟子一樣,肅容念誦往生咒,為去世的師父師兄超度。
…………
做足七日法事,便到了幾人出殯下葬的吉日。眾人特意挑了吉時,以謝風為首,親自將屍身送到淮**協去安葬。那邊有一處道士墓園,全真派道士不成家,無兒無女,死後便有當地道協安頓後事。
幾日下來,謝風沉默許多,他親眼看著師父師兄入土為安後,又沉默著隨眾人返回青羊觀。
經此一事,青羊觀越發的凋零,幾乎沒有一絲人氣兒,謝風回來後就進了老觀主的房間裡,一直沒有出來過,連飯都沒吃。榮歲擔心他想不開,想了想端著飯菜去了後面的房間找他。
院子裡靜悄悄的,大家知道他心情不好,體貼的沒有來打擾他,榮歲端著飯菜過去敲門,半天后謝風才過來開門,只拉開了一條門縫看過來。
榮歲將飯菜往前遞了遞,「你沒吃午飯。」
謝風遲疑了一下將門打開讓他進去。
老觀主的住處很簡單,屋裡的擺設甚至簡單到有些清貧了。謝風就坐在床邊的桌子上,老舊的木頭桌子被磨的光滑,顯然以前的主人常喜歡坐在這裡。
「師父以前最喜歡坐在這裡品茶。」謝風輕輕摩挲著桌上的茶杯,簡單至極的白色瓷杯沒有一點花紋,邊上甚至有些豁了口子。謝風看著茶杯麵露懷念,「師父泡的茶很苦,以前我最討厭的就是喝師父泡的茶了。」
但是現在,就算他想喝也喝不到了。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便是如此。
榮歲將飯菜放在外間的桌上,在他對面坐下來,他還未經歷過親人去世的痛苦,但是想也知道這樣的痛苦不會是謝風表現出來的這樣的平靜,心裡的有多痛,只有切身體會的人才能知道,他只能道:「老觀主肯定也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
謝風苦笑一聲,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葉是師父留下來的,泡的茶很苦,一直苦到人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