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忽如其來的沉重往事讓榮歲有些怔然,他撓了撓臉,「我有那麼偉大嗎?捨身救世什麼的……」

  殷燭之牽著他走出山洞,指著安靜矗立的枯木道:「這就是建木。閱讀」乾枯的巨木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氣勢。只有那一眼看不到頭的頂端,還保留著一絲當年的模樣。只是再也無從得知,當年他是以何種心情矗立在此處。

  當年建木之靈與建木徹底融合,以自身滋養大地。崩裂的大地被逐漸修補,地面上洪水往西南方向退去,逐漸形成了新的山川格局。高山與大海重新劃分,度過劫難的人族與妖族開始重建家園。唯有鐘山與建木,耗空了靈氣後,鐘山荒涼,建木枯死,逐漸被遺忘在時光之中。

  「後來我曾經甦醒過一次。」那時滄海桑田,妖族早已沒落,大地重新昌盛,而這次的王者,是妖族從來沒放在眼裡的人族。

  「我在建木之中,找到了你的最後一點魂魄。」殷燭之緩緩道:「我將你的殘魂送入輪迴後,又用僅剩的靈力,開闢出芥子空間,將鐘山搬了進去。

  從那以後,世上再無鐘山,燭龍居所徹底成為虛無縹緲的傳說,而鐘山原本所在之處,幾經滄海桑田,變成了現在的巫龍峽。

  「連接巫龍峽與鐘山的,便是入口的湖泊,橫公魚則是守護者。」當年他太虛弱,來不及布置更多守衛,匆匆抓了幾條兇猛的橫公魚扔進湖中,便徹底陷入沉眠之中。

  「再後來的事情,我便也不知道了。」

  殷燭之的解釋解答了榮歲的疑惑,他與殷燭之並肩站在建木下,看著山峰之下的枯木,忽然道:「可惜我都不記得了,不然真想看看當年熱鬧的鐘山。」

  「我還記得。」殷燭之側臉看他,握住他的手,溫聲道:「我全都記得。」

  兩人在突出地表的樹根上坐下,榮歲歪頭靠在他肩上,聽他講久遠歲月之中發生的故事。

  原來溫暾從那時候就這麼傻,總被其他的妖族哄騙欺負,後來遇見了龍睚,龍睚好心幫過他一次,就被傻乎乎的溫暾纏上了,兩人一起來了鐘山……

  畢方則是主人隕落,無處可去後被白澤收留,他也跟現在一樣,總喜歡沒事就欺負一下溫暾……

  榮歲聽著他講過去的趣事,臉上是舒展的笑意,但是片刻後他又覺得不對,直起身認真看著講故事的人,「那你呢?你在哪裡?」

  殷燭之斂目,淡淡道:「我的身份,不宜出現在人前。」

  榮歲一呆,目光越過他看向一旁的山洞,輕聲問,「那你就一直住在這山頂上嗎?」

  「嗯。」殷燭之道:「清淨。」

  話是這麼說,可是榮歲卻仿佛能感受到那種刻骨的孤獨與寂寞,強大的神靈,日復一日的待在這鐘山頂端沉睡,偶爾醒過來時,看著山下的熱鬧景象,有沒有一瞬也想參與其中呢?

  榮歲鼻子有些酸澀,他掩飾的轉過頭,帶著輕微的鼻音問道:「我小的時候,你不是常來看我嗎?」

  殷燭之道:「嗯,後來你漸漸大了,我便不再出現。你大概也忘了吧。」

  榮歲道:「也許我沒有忘記呢。」

  「嗯?」殷燭之側目看他。

  榮歲小小吸了一口氣,掩飾住鼻音,道:「如果是我,即使長大了,也不會忘記從小陪伴我的人。」

  殷燭之微愣,眼底滿是愕然。

  就聽榮歲繼續說道:「你不是說我後來經常上山給你送供奉麼,那也許是怕打擾你找的理由呢。」

  榮歲的眼底閃著光,越說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如果換成現在的他,設身處地的想,他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原來是這樣嗎?」愕然轉換成笑意,殷燭之眼中翻湧著欣喜,克制不住傾身過去,將熾熱的雙唇印在他額頭。許久,才聽他低低道:「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原來當年的幼崽並沒有忘記他,原來他每次上山都會絮絮叨叨的說上一會兒話,是怕他寂寞。殷燭之眼底綻開笑,仿佛千萬年的孤獨都在這一瞬間抵消。

  榮歲感覺耳朵有些發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的一番話好像是在表白。眨眨眼睛,榮歲深吸一口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圈住殷燭之的脖子,紅著臉湊上去親他。

  纏綿的親吻,像是無聲的撫慰,像是在告訴面前的人,即使在那遙遠的歲月中,他也沒有遺忘他。而從今往後,他亦會一直陪著他。

  天空中光線昏暗,天地靜寂,只有狂風呼嘯不停,兩人在巨大的建木之下相擁,身體貼合,輾轉親吻,夜晚未至,情已沸騰。

  ……

  兩人在鐘山過了一夜,就睡在殷燭之常年睡過的那塊巨石之上,殷燭之怕他睡不習慣,用寬大的黑袍包裹著他,讓他枕著手臂睡在自己懷裡。

  一夜糾纏,榮歲有點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聽見耳邊傳來男人緊張的聲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昨天記憶全部回籠,榮歲滿面通紅,默默的感受了一下,只有些悶悶的脹和不適,他微微搖了搖頭。昨晚殷燭之很克制,擔心他承受不了只來了一次,所以才避免了菊花殘滿地傷的尷尬局面。

  從殷燭之懷裡退出來,榮歲坐起身,自己將凌亂的衣服整理好。

  殷燭之皺著眉頭,伸手探向他身後,「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榮歲羞憤的瞪大眼睛,推開他的手,急忙道:「我沒事!」

  殷燭之緊皺著眉頭堅持,「我看一下,聽說人類那裡很脆弱,昨天我……」話未說完,榮歲已經捂住了他嘴巴,氣結道:「不許說了!」

  他滿面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殷燭之只好停下話頭,起身去抱他,「那我抱你出去。」

  榮歲堅持自己能走,大步往前走了兩步,腰間就一軟,差點沒站穩趴地上。殷燭之眼疾手快的將他撈進懷裡,不贊同道:「不要逞強。」

  榮歲認命的被他抱著走,剛剛沒動的時候不覺得,走了兩步後就開始覺得疼痛和酸軟了。殷燭之穩穩抱住他,帶著人再次跳入水潭中。

  趴在殷燭之背上睡了一路,醒過來已經到家了。他掙了掙想下來,殷燭之卻不肯放手,一直抱著他走到宿舍去。

  一樓客廳榮富正在反覆念叨著乖兒子竟然夜不歸宿,正說著就見殷燭之抱著人過來了。

  老父親猛地站起身,伸手去接榮歲,著急道:「乖崽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榮歲:「…………」

  一股難言的尷尬包圍著榮歲,沉默了許久才聲若蚊吶道:「腳扭了。」

  「那你坐下,我去給你找藥酒。」榮富說著就匆忙轉身去找藥酒。

  剩下的人目光在他們倆人身上掃來掃去,掃來掃去,見榮歲的臉越來越紅,都心照不宣的打了個哈哈,各自散開。

  等老父親拿著藥酒回來時,客廳已經空無一人。

  他納悶的嘀咕一句,拿著藥酒去榮歲房間。

  …

  殷燭之將榮歲抱回房間,又兌了一杯蜂蜜水給他喝,再次確認道:「真的沒事?不用上藥?」

  榮歲揮手趕他,拉著被子蒙住頭,「真的沒事,我要睡覺了。」

  殷燭之看著鼓起來的被子,漸漸陷入了沉思,想到之前做的功課,都說第一次下面的人都會很虛弱而且還有可能受傷,但是榮歲怎麼說自己沒事?

  難道是自己太克制了?殷燭之想著,以後或許可以不那麼克制。

  捂在被子裡,榮歲很快又睡了過去,說沒事都是假的,雖然殷燭之已經儘量溫柔,但兩個那什麼也不是這麼容易承受的。他其實累的要死,眼睛一閉就又疲憊的睡了過去。

  殷燭之給他將被子拉下來一些露出臉,見他睡的臉頰紅紅,又覺得可愛,想到今後這個人就是他的了,忍不住又俯身含住他的唇親吻。

  「你在幹什麼?!」

  門口忽然傳來榮富震怒的聲音,撞破現場的老父親衝上來一把拉住殷燭之,想把他揪出去,但是一拉——沒拉動。

  榮富心口怒氣翻騰,瞥到熟睡中的兒子又不得不壓低了聲音,「你出來!」

  美妙的親吻被打斷,殷燭之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是看在他是榮歲父親的份上,還是給榮歲掖好被子,隨他出去。

  剛帶上房門,榮富就爆發了,瞬間變回原形,張大嘴咆哮一聲,朝殷燭之撲上去。

  殷燭之化為黑龍閃開他的攻擊,沒有還手,神情疑惑,「窮奇,你要幹什麼?」

  榮富咆哮道:「乖崽當你是朋友,你卻趁人之危,你這叫性騷擾!!」一想到堂堂鐘山神君竟然趁著他乖崽睡覺的時候偷親,榮富就感覺腦殼都要氣炸了。

  大力扇動翅膀,榮富咆哮著攻擊殷燭之。

  其他人聽見動靜紛紛跑出來,尤其是夜行游女,聽見榮富一番控訴,差點都笑出聲了,趁著榮富不備衝上去一翅膀將他扇到了地上,踩著他的翅膀不讓他起來,九顆頭對著他齊聲道:「你這個二百五,神君跟榮歲那是正經談戀愛。你是不是自己打了幾千年光棍,就見不得別人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