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溫泉水面蒸騰著白氣,微風搖著青蔥的楓樹,偶爾吹落一片在水面漂浮著。

  言逸怔怔坐著,小兔耳動也不動。

  「冷嗎,回去嗎?」邵文璟攬著他肩頭,他每一次碰觸言逸,都會悄然發動分化能力「神經麻痹」,微量的毒素順著言逸的腺體進入大腦,侵蝕著記憶和思維。

  精神恍惚的ega毫無防備,很容易被麻痹毒素蠱惑。

  言逸漠然回答:「已經掉了十三片葉子,再掉十三片就走。」

  蜘蛛習慣了蟄伏,捕食時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

  僅僅是和一個高契合度的ega待在一起就能讓他感到舒適,所以沒有拒絕。

  第十一片葉子落下,他陪著言逸等到了晚上。

  直到言逸靠著他昏然睡去,邵文璟抱他站起來,走到楓樹前,隨手扯了兩片葉子扔進水裡。

  「可以回去了。」他很少食言。

  他帶著言逸回了之前那件沒有窗戶的臥室,打開籠門把言逸放回籠子裡。

  言逸半睜著眼睛,失去的焦點重新會聚,顫抖著去抓邵文璟的肩膀,碰到他的領口時哆嗦了一下:「你想要……我的腺體……嗎。」

  邵文璟握著他溫涼的指尖:「當然,哪個alpha不想得到你呢?」

  「給你……我不要了……」言逸失神地把手指從邵文璟掌心裡抽出來,用力扯自己後頸的腺體,指甲在脆弱的皮膚上刮出痕跡。

  「不可以。」邵文璟抓住他的手,把言逸放進籠子裡,輕把著他的手拷在籠子底,十根手指分別鎖住固定,讓他不能隨便碰到自己的腺體和脊柱上安裝的注藥器。

  只有最失敗的腺體獵人才會割下高階ega的腺體去賣,富有經驗的捕獵者會直接連著ega一起掠奪,然後從身到心地徹底擁有他。

  他席地而坐,從籠子縫隙里伸進手指輕輕觸碰言逸的臉頰:「什麼時候學乖了,就可以不睡籠子了,知道了嗎。」

  言逸輕輕鬆了鬆手指,想把手從手銬里拔出來。

  鎖在十指上的鎖是電流鎖,他拼命掙扎時會釋放細小的電流刺激皮膚,用疼痛逼迫他停止掙扎。

  言逸身體僵了僵,明顯露出痛苦的表情,蜷縮起身子,不再動彈。

  「乖。」邵文璟最後揉了揉他的頭髮和小耳朵,鎖上籠門離開了這個房間。

  傭人準備了晚餐,邵文璟坐在桌前,吃飯的時候慢條斯理,也不做任何吃飯以外多餘的事情。

  現在小兔子精神受創嚴重,只能靠腺體能量素維持營養,等到精神好些,可以餵他吃一點柔軟的東西。

  傭人走到邵文璟身邊,躬身把電話端來:「文池少爺打來的。」

  邵文璟露出輕鬆笑意,拿起電話聽他的聲音。

  「哥哥,周五了,我放學了,為什麼不是你來接我。」小蜘蛛ega的聲音十分低落,聽起來失望極了。

  邵文璟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這幾天太忙了,下周會回家。」

  「哥哥……」邵文池拖上了哭腔,「之前就說送我上學的,等了你好久都不來,我自己去上了學。」

  邵文璟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我讓司機去接你了,他沒去?」

  小蜘蛛吸了吸鼻子:「來了,但是我沒有坐。你答應我的,老師說不可以說話不算話,臭雞居。」

  「我錯了,當時有急事走不開,下次不會了好嗎?」邵文璟的眼神都被溺愛填滿,「沒出危險吧?」

  邵文池剛想開口回答,電話對面忽然換了一個女人,他的班主任客氣道:「邵先生,文池這周測驗三科都考了一百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邵文璟笑了笑:「還是老師教得好。」

  女老師乾笑了兩聲。

  掛斷電話,邵文璟隨手給管家發了個消息讓他換個司機。

  臨睡前,邵文璟又去看了看言逸。

  言逸弓著身體,毛球似的小尾巴翹起來,身體小幅度地痙攣。

  邵文璟扶著籠子仔細端詳他,細白的腳趾不正常地蜷曲,腳背鼓起一塊軟骨似的凸起。

  「抽筋了?」邵文璟按開手銬,把小兔子抱出來放到床上,蹲下來輕輕扳他的腳趾。

  直到恢復原狀,言逸才安靜下來,縮在被窩裡,默默睜著無辜的眼睛望著邵文璟。

  「別這麼看著我。」邵文璟怔了一下,擋住了他的眼睛,躺到床上,把抱成瘦小一團的小兔子攏進懷裡,低頭問,「不想睡籠子裡,是不是?」

  言逸點了點頭,輕輕摩挲被電得發紅髮燙的指根皮膚,哆嗦著抓住邵文璟的衣領:

  「給我安撫信息素。」

  「……這才像你。」邵文璟勾起唇角,如他的願釋放出安撫信息素,言逸不再抵抗,而是閉上眼睛,舒展了一下脊背。

  「睡吧,休息好了就帶你去個好地方。」邵文璟輕輕摸了摸他的脊背,順手把玩了一下毛茸茸的尾巴球,被這綿軟的觸感驚艷到了。

  他輕拍著言逸的腿,用一絲無害的麻醉毒素給他安眠。

  小兔子在懷裡安靜地睡著,細小的呼吸掃著邵文璟脖頸的皮膚,像還在哺育期的小奶兔,細軟的茸毛和著奶香在睡夢裡輕輕磨蹭。

  「哦,今晚一定很難熬。」邵文璟無奈合眼。

  第二天下午,言逸精神好了不少,可以自己喝粥。

  「走,去玩點刺激的。」邵文璟倚在臥室門邊,手上掛著一件黑夾克。

  言逸抬起眼瞼,絲毫沒有興致,但還是去了,聽話得像只提線木偶。

  這座莊園像隔絕喧囂的另一個世界,被周圍的樹林和草地孤立成一座無人的島。

  最深處有一片寬闊的訓練場,這座訓練場與外界相連通,一些家族豢養的殺手把這地方當成了俱樂部,常來練槍賭拳。

  他們進來時裡面有不少人,絕大多數是不同等級的alpha,站在不同的項目前玩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強烈而富有刺激性的信息素氣味四處流竄。

  言逸怔了怔,小兔耳膽怯地縮了縮。

  有人注意到進來的兩個人,先是一愣,隨即笑得前仰後合:「這兒還有ega敢進來,看,他的耳朵都嚇得縮起來了,哈哈哈哈太可愛了。」

  邵文璟輕輕攬著言逸的肩膀,釋放出安撫信息素,旁若無人地哄慰:「別怕,有我在。」

  言逸被迫接受監禁者的溫柔,並不拒絕邵文璟的安撫信息素。

  邵文璟在釋放安撫信息素的同時,也向眾多不懷好意的alpha釋放出了壓迫信息素,一眾alpha收斂了些,只敢暗地裡看這隻小白兔的熱鬧。

  小白兔長得真的很可愛,看起來是專門來陪這位高階alpha玩的小鴨子。

  邵文璟帶他站在一排固定靶前,二十五米外有射擊地線和射擊台,立牆上掛滿各式槍枝和不同型號的彈藥。

  「還記得怎麼操作嗎?」邵文璟戴上護目鏡,隨意拿了一把手槍,將彈匣推進去,上了保險,對準固定靶的頭部,按下扳機。

  一聲炸響。

  手指不過輕輕一頓,固定靶應聲而倒,隨即又一個靶子從原位迅速升起。

  言逸平淡地看著那道靶。

  邵文璟把槍遞給他:「你玩一會兒嗎?」

  言逸盯著他手裡的槍,輕聲回答:「國產64,威力小,彈匣容量也小,普通警用的而已。」

  邵文璟微俯身扶著他的頭髮:「那你去挑一把你喜歡的好嗎。」

  周圍看熱鬧的alpha一陣唏噓,有的已經摘下護目鏡滿臉哂笑專注地轉過來看笑話。

  言逸站在立牆邊挑選了一會。

  隨後在圍觀群眾震驚的視線里,摘了玻璃櫃裡用來展示的一把thunder雷霆,撿了一顆·50b重機槍彈。

  邵文璟趕緊攔住他,一臉無奈在他耳邊溫聲低語:「寶貝兒,這東西能殺恐龍,我的訓練場維護起來挺貴的,換一把,換一把。」

  言逸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把thunder隨手扔了。

  幾個看熱鬧的alpha吹了聲口哨,陰陽怪氣譏諷:「不裝制退器敢開雷霆?小兔子的爪爪會骨折的。」

  言逸充耳不聞。

  當纖細白皙的手腕輕鬆端起兩把空槍即可重達五斤的大口徑轉輪手槍00,四外的看客譏諷聲立刻弱了下來。

  言逸單手撥開彈匣,熟練地把五顆馬格南子彈推進彈匣,然後用無名指勾著裝填完畢的其中一把,單手給另外一把裝彈。

  邵文璟扶著他的手肘,怕他弱不經風的身體經不住兩把00的剛猛後坐力。

  「讓開點。」言逸拿槍口掃開他,雙手同時在肩頭推上保險,兩把手槍在指尖轉了兩圈,在槍口停住的一剎那開了槍。

  第一排四個固定靶接連倒下,立刻彈起四個移動靶,在立起的一瞬間倒了下去。

  最後彈起來兩個飛速蛇形接近射擊地線的人形靶,在靠近安全距離的一剎那被兩聲槍響同時擊穿。

  言逸的雙手除了上保險,沒有絲毫的抖動。他輕吹槍口,習慣性往戰術腰帶上插,發覺並沒有系戰術腰帶,眼神里出現了一絲茫然。

  這一連串完美的射擊贏來了在場所有alpha的震驚和掌聲,邵文璟看著那隻小兔子柔和的側臉,他放下槍時冷酷里透著無辜的眼神,久久移不開視線。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陸上錦年少時會愛上一個和自己契合度那麼低的ega。

  他太辣了。

  ——

  四月的最後一天,天氣越發燥熱,路上人流擁擠,已經處在了享受長假的悠閒狀態。

  陸上錦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合過眼,手下的幾位得力幹將都在埋頭苦查市區四天內的所有監控錄像。

  他的別墅有保全系統,強行入侵必然會觸發警報和隱形電網,但保全系統完好無損,只有別墅內的監控全部被從內部關閉了。

  說明是言逸開的門,被入侵者帶走時他沒有反抗,任由那隻蜘蛛把他帶走了。

  他到底去哪了。

  言逸為什麼不能聽聽他的理由。

  有哪個alpha會在自己的ega被別人玷污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光是那幾段監控視頻就能讓人發瘋。

  他們做過嗎,做了幾次?小兔子有沒有抱著他細細地叫著親昵的名字?

  一定是言逸在故意報復他,或許是小兔子得到的關心太少了,像得不到注意力的小孩子,一定要鬧出些大動靜才能顯示出存在感。

  垂耳兔ega假孕本來就應該按壓處理,不然對身體的傷害更嚴重,他只是錯在親自動了手,急於讓言逸得到教訓。

  他確實不該這麼粗魯,但小兔子也誤會了他,以為是自己讓他失去了寶寶。

  事情不應該變成這樣。

  預想內的事情演變得脫了軌,陸上錦久久坐在沙發里,按著鼻樑山根思索。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手邊的菸灰缸攢滿了,菸灰溢了出來。

  陸上錦克制著不去想像更恐怖的情況,他不敢告訴自己,是因為言逸剛被強制流產,精神和身體雙重受創的狀態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越不敢去想,這種念頭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抱住快疼炸的頭,把一桌文件都掀到地上。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陸上錦的目光立即跟了過去,看見熟悉的號碼之後,眼神沉了沉。

  夏憑天叼著煙倚在沙發上:「陸哥,我這合同……」

  電話裡面沉默了三秒。

  突然幾乎破音地咆哮了一聲:

  「我他媽在找兔子!我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