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快要十點了，江庭西在她門口做什麼。
他正低頭看著手機，眉頭微微皺出一點褶皺，他的襯衣袖口挽到了手肘，襯衣領也敞開了三四顆扣子。
整個人看上去很鬆弛隨意，但表情又很嚴肅認真，這種奇怪的割裂感出現在江庭西身上，讓喬微想起兩個詞，禁慾，悶騷。
她的心好像動了一下。
大概是她的存在感有些強，江庭西動作微動，緩緩轉過頭來，在確認是喬微的一瞬間，他眉間的褶皺瞬間撫平，嘴角也掛起微笑。
「回來了？」江庭西抬了一下手中的保溫壺，「給你準備了好吃的。」
他的語氣動作都十分自然，就像是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期待又有耐心。
喬微的心思有幾分遲鈍，但腿腳很聽話地向江庭西走了過去，刷卡開門，江庭西跟在她身後，關上門，將保溫桶放在桌上。
喬微去洗手，出來時，看到江庭西慢條斯理地整理保溫桶的菜碟。
一共有三層，有小菜和湯。
「你晚飯都沒怎麼吃。」江庭西側頭看她，「有點晚了，吃點清淡好消化的吧。」
喬微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菜碟，胃口被打開了一些，剛想說什麼，突然鼻子一癢，連著打好幾個噴嚏之後，鼻子徹底堵住了，說話都悶了。
「謝謝。」
喬微眼眶裡蓄滿了生理性的淚水，走過去坐下來，拿紙巾擦了一下。
下一秒，一隻溫熱的掌心結結實實地落在喬微的額頭，她抬起眼睛，視線朦朧，怔怔地看向江庭西。
對方滿眼擔心，感受著掌心透過來的溫度，語氣半是關切，半是焦急，「沒發燒，但肯定是感冒了。」
江庭西垂眸看喬微一眼，收回手，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出去，幾分鐘後，房門被敲響。
江庭西起身去門口，跟門外的人說了兩句什麼，再折返的時候，手中多了一盒藥。
他去吧檯燒了水，將藥倒進咖啡杯中，沖好，攪拌。
全程沒有一句話，臉色也有點臭。
喬微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著頭看著江庭西所有的動作，腦海中突然閃現江庭西的一些表情。
他們認識以來，江庭西好像生過幾次氣，但仔細想來，每次好像都是她不愛惜自己身體的時候。
是巧合嗎？
哪兒那麼多巧合。
「把藥喝掉。」
江庭西蹲在喬微跟前，咖啡杯遞到喬微跟前，濃烈的中藥味衝到她鼻尖，她倏地皺緊了眉頭，有些抗拒地扭開頭。
「不吃行不行？」喬微躲避，拿起一瓶水，示意江庭西，「多喝水就好了。」
江庭西薄唇抿了起來，語氣也是哄著的，「乖一點，喝了會好受些。」
喬微最怕吃藥，前幾年治病，中西藥吃了不少，管用是管用的，可也讓她心裡抗拒。
她扁了扁嘴，討價還價，「明天要是還不好，再吃，行不行？」
喬微一雙杏眼晶亮，語氣可憐巴巴的，看上去帶著病態的美感。
江庭西瞬間繳械，偏開頭，沒轍的笑笑，又看她，嚴肅了語氣，「不行。」
喬微瞬間垮了小臉，看到江庭西從口袋裡掏出幾樣東西，他說：「你乖乖喝了，給你糖吃，嗯？」
看著他手中各色的糖，水果糖，奶糖，甚至還有一支棒棒糖，喬微心尖甜甜的。
鼓了很大的勁兒，她才接過杯子，抿了一口，臉皺成一小團，強逼著自己喝了第二口。
將杯子塞給江庭西，喬微捂著嘴搖頭，說什麼也不敢再喝。
江庭西拿她沒辦法，嘆口氣，撕開棒棒糖的包裝紙，遞到喬微嘴邊，「吃吧，壓一壓味道。」
喬微沒矯情，一口咬住糖，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開，苦澀的味道被壓了下去。
江庭西看著她的眉眼舒展開，眼神柔和下來，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去收拾桌上的東西，全數放在托盤上。
喬微輕輕嗦了一下棒棒糖，目光不自覺地打量江庭西，看著他將最後一個杯子放進托盤，他的手落在托盤邊緣，起身。
「你早點休息，晚上要是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江庭西交代，「不要怕吵醒我。千萬不要一個人扛。」
說完，江庭西轉身要走，喬微心裡有個衝動，嘴快過腦子，脫口而出，「江庭西！」
江庭西頓住腳步，疑惑地看向喬微，可喬微的勇氣突然被卸掉了，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還是把到嘴邊的話改了。
「謝謝你。」喬微說。
江庭西看了她兩秒，倏地笑了，「別客氣。晚安。」
「嗯，晚安。」
江庭西沒有馬上走，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喬微，喬微回看他，眼神里也有些複雜的情緒，但兩人仿佛說好了一樣，都沒有說話。
最後江庭西沖她點了點頭，離開。
聽到關門聲的時候，喬微有一絲懊悔，剛才的話都到嘴邊了，可她怎麼就慫了呢？
喬微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捂著臉蹬了蹬腿，然後倒在了沙發上。
躺了一會兒，喬微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微感覺身上一陣冷，蜷縮了身子，又過了一會兒，她又感覺渾身像被火燒一樣。
她艱難地翻身，渾身都疼，尤其是腦袋，大腦就像是一碗碎豆腐腦。
喬微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往外冒火，這個感覺似曾相識，前年她跟著教授去M國訪學，就曾經重感冒發燒過一次。
跟那次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當時教授和她分頭去采素材，她一個人在洛城，舉目無親，生生扛了兩天，才能起床去藥店買藥。
那種孤獨感再次襲擊喬微，腦海里盤旋著江庭西的話，「不要一個人硬抗。」
她深吸一口氣，舉起重如千斤的手，去夠茶几上的手機，明明一臂的距離，可她卻怎麼都夠不著。
好不容易蹭到手邊，手指根本沒力氣。
喬微的眼眶莫名酸澀，這時候手機亮了，屏幕上閃爍著一個綠點和一個紅點，中間是江庭西的微信頭像。
喬微感覺自己就像是擱淺的魚，獲得了水，她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接聽鍵。
那頭江庭西先是頓了一秒，隨即笑了，「你果然沒睡。」
樓下，江庭西正抬著頭看著喬微的房間窗戶，她房間的燈還亮著，鬼使神差，他打了這通電話。
那頭沒有接他的話茬，江庭西微微皺眉，「我打擾你了？」
片刻後，喬微沙啞的聲音傳來，不大，但江庭西聽得清清楚楚。
「江庭西，我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