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暄丟下這句話，準備離開，司妙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大喊出聲，「周北暄！」
男人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雙手插在褲袋裡，緩緩轉身，臉色很淡，就像司妙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
陌生，高高在上，帶著睥睨眾生的孤傲。
有一瞬間，司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不然只不過才幾分鐘的時間，周北暄怎麼就好像被時針扳回成原來的樣子。
她心裡很慌，但還是強撐走酒後懸浮的步子，走到周北暄跟前，仰著頭打量他，試圖沖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綻。
無果。
「你什麼意思？」司妙一出聲，才覺察到自己聲音中的顫意，頓了頓，試圖穩住，但是徒勞，「你當我什麼啊？」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即便什麼都沒發生，但足夠侮辱人。
周北暄的臉色很淡，目光里沒有任何溫度，「司妙，從一開始我們就說好。」
一切都是協議，他護她周全，助她成功。
而司妙只需要做他的掛牌未婚妻，格擋催婚聯姻的擋箭牌。
僅此而已。
是她自己想多了。
司妙失笑，先是輕笑，後來笑聲越來越大，笑出眼淚，眼角猩紅，笑彎了腰。
她起身的時候，腳下踉蹌，身形不穩，快要撞到牆角的時候，手臂上一沉，一個力道穩住她。
「你喝酒了？」周北暄掃了一眼茶几上少了半瓶的紅酒，皺起眉頭，「你留下，酒醒了再走。」
司妙一把甩開周北暄的手，懸空指著他，毫不客氣，「撩我，撩完就冷臉離開，現在又假惺惺地關心我。」
司妙緩步上前，站在周北暄跟前，近在咫尺，眼神瀲灩，眼底盪著微波，「耍人玩，有意思嗎？」
司妙瞬間收回目光，冷著臉轉身要走，被周北暄拉住。
「你喝了酒，不安全。」周北暄不肯放她走，「我送你回去。」
司妙緩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有什麼不安全？」她斜睨著對方，「周先生，你放心，我這個人有底線的。跟你的關係存續期，我不會出軌的，你放心。」
她開門出去，周北暄又去拉她的手，司妙直接甩開，低吼一聲，「滾！」
……
老章接到周北暄電話，去到他包房的時候，人都懵了。
門口的穿衣鏡被砸得稀碎，一地狼藉。
周北暄坐在沙發上，一雙長腿散漫地展開，頭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看上去頹敗異常。
跟周北暄從高中就是同學，大學又是一個宿舍，老章還是第一次見周北暄這樣。
他一樣冷靜克制，永遠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好像什麼都不能燃起他的情緒。
不悲不喜，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要不是他倆認識久了，老章又是極端熱情的人，也不會跟周北暄走這麼近。
這些年周北暄沒少照顧他，他感恩，今天跟周氏談了大單子，他實在高興就拉著周北暄一起吃飯玩樂。
一晚上周北暄都挺好的啊，尤其是司妙來了之後，他明顯更開心了，怎麼突然這樣了？
他緊張地走過去，才發現周北暄的手背上都是血，皮下還嵌著些許玻璃渣，「老周，你這手，我送你去醫院吧。」
周北暄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聲音很淡，「櫥子裡有急救包，麻煩你。」
老章哎哎兩聲，趔趄了兩下，匆忙取了急救包來，好在大學的時候，他學過急救，好歹是幫他簡單處理了傷口。
「你這還是得去醫院，我看還是打個破傷風穩妥一點。」老章包紮好，四顧周圍，「嫂子呢？」
周北暄沒說話，低頭看自己的手。
「吵架了？」老章猜測，「哎呦，你暗戀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讓著人家點啊。比你小好幾歲呢，你歲數都長狗身上了？」
周北暄緩緩掀起眼皮睨他。
老章後知後覺，假模假式地拍了自己的臉一下，「我這張嘴，我歲數才長狗身上了。」
周北暄仿佛用盡了力氣，根本懶得跟老章計較，頭又靠在椅背上，眼皮半睜不睜的。
老章坐到他身邊，開啟了老嫂子話癆模式，「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就愛追番。我當時還笑話你，怎麼一個大男人喜歡看愛情漫畫。」
後來才知道，那個漫畫師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特別有天賦。
老章看出來，周北暄喜歡對方。
「喜歡就追啊。」老章當時慫恿。
周北暄說：「追什麼，她還是個孩子。」
後來，她成年了，再後來，周北暄過了三十。
思緒回到當下，老章腦筋轉過來，抻著脖子問周北暄，「我還說你開竅了，終於把人追到手了，怎麼還不好好疼著？你就放在嘴裡，捧在手裡。」
老章誇張的雙手做了捧東西的動作。
周北暄閉上眼帘，聲音透著疲憊，「我的愛就是曇花一現，給不了她一輩子。」
他緩緩睜開眼，看向窗外，眼神空洞，「她還那麼年輕，我不能毀了她。」
老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從何勸起，周北暄身上有保險箱，他知道，只不過他不知道保險箱裡藏的是什麼秘密。
但他還是忍不住，大概是酒壯慫人膽，他也敢質問周北暄，「你既然覺得給不了她幸福，幹嘛還要跟她訂婚啊？」
他掃了一眼被丟在角落裡的浴巾，瞬間瞭然，「你今天怎麼就忍不住了呢？」
是呢，怎麼就忍不住了呢？
大概是，他看到她被人傷了胳膊，差點再也不能畫畫的時候，他想保護她。
大概是，他看到她微博下面那麼多男粉絲半開玩笑求包養的時候，他嫉妒了。
還有今天，大概是見到老章，想起自己大學時代每日心心念念，等著司妙更新漫畫時候的灼灼初心。
周北暄什麼都沒說，拿出手機，點開司妙的微博，她今天發了一條狀態。
【十年，感謝我第一個粉絲，讓我堅持了十年。@北】
「哎，這不是你的微博？」老章湊過來掃了一眼，還沒看清，周北暄就摁滅了手機，但他還是嘟囔了一句，「這個號你現在還用呢？我還以為你註銷了呢。」
周北暄有自己的官方微博，頭銜是周氏總裁。
知道他這個小號的人不多，老章算一個。
就連司妙，也不知道。
周北暄緊緊閉上眼，今天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