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東站在街道上,目光淡然地看著前方,沉默不語。
青衣回過頭看著他問:「主人,這事兒要和陸洲說嗎?」
淳于東原本淡然的表情瞬間出現了些許的變動。
只聽他淡聲道:「青衣,他是青峰的峰主,論身份,你該喊他一聲陸峰主。」
青衣心下一震,忙垂首應是。
跟在淳于東身邊少說也有上萬年了,青衣怎麼可能聽不出他語氣中的不悅?
「那……要不要把仙婭和仙淨兄妹二人的事兒告知陸……陸峰主?」
「暫時不必。」
淳于東瞥了他一眼,淡聲道:「這事兒本座自會解決,不必麻煩師弟。」
「是!」
「走吧。」
淳于東收回目光,轉身往陸洲所居住的客棧而去。
「二位客官,實在抱歉,這裡已無空屋。」
見二人走進來,掌柜的趕忙上前抱歉地開口。
「我們找人。」
淳于東淡聲說罷,直接走了進去。
正巧,陸洲和上官殿二人剛從樓上下來。
「表哥來了,我們正要去找你呢。」
上官殿淡笑著開口。
掌柜的一見他們是親戚,便也沒再阻攔。
幾人直接去了陸洲的屋裡,隔壁的陸笙和楚斯寒聽到動靜後,也跟著一起過來旁聽。
「如何?可是有什麼線索沒有?」
斟完茶後,上官殿低聲問。
淳于東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線索。」
「沒有線索你過來作甚?」
陸洲一開口,語氣就顯得很沖。
這讓正在和藍衣低聲說話的青衣甚是不悅地白了他一眼。
陸笙正巧瞥到青衣翻白眼的動作,心下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楚斯寒的目光淡淡地瞥了青衣一眼,眸底帶著一抹深沉。
青衣蹙了蹙眉,總覺得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
淳于東淡淡一笑,「師弟還沒正式給師兄介紹你徒兒呢。」
他說話間,目光已落到陸笙身上。
陸笙微微挑眉,「我?」
淳于東微微頷首,他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陸笙道:「師伯這裡所剩不多,就當給你的見面禮。」
陸笙眼珠子往陸洲那邊瞥一下,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要反對的意思,急忙伸手接過。
她解開荷包一看,在見到裡面的一疊銀票時,頓時眉開眼笑。
「謝謝師伯!」
淳于東勾了勾唇,小聲道:「小師侄兒不必客氣!」
陸洲瞥了淳于東一眼,才對陸笙冷哼道:「有奶就是娘,幾張銀票就把你收買了,沒出息。」
陸笙撇了撇嘴,並沒有跟他計較。
淳于東又將目光落到陸笙身旁的楚斯寒身上。
他打量了楚斯寒半晌,眼睛忽然眯了眯。
楚斯寒總給他一種淡淡的熟悉感,但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兒見過。
「楚大人可曾去過陽城府?」
他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楚斯寒曾去過陽城府。
「不曾。」
楚斯寒淡聲回答。
上官殿微微挑眉,「表哥竟看不出他是誰?」
「嗯?」
聽到上官殿的話,淳于東狐疑地看著他,「是有點熟悉感,只是一時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兒見過。」
「也是。」
上官殿淡淡一笑。
淳于東只見過閻王,卻沒見過閻寒,而他卻是見過閻寒的,所以才能在當時一眼就能看出,楚斯寒就是閻寒。
「聽表弟這話,似乎我該認識楚大人?」
淳于東眯著眼問。
「淳于大人有所不知,楚大人正是閻寒殿下。」
藍衣的話,讓淳于東和青衣都陷入了怔忡之中。
好一會兒,淳于東才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瞧著楚大人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是閻王之子。」
楚斯寒淡淡一笑,淡聲道:「見面禮就不必給了。」
淳于東:……
他有說要給他拿見面禮了嗎?
這沒臉沒皮的樣子,跟閻王簡直差十萬八千里,倒是和他師弟有些相似。
難道是跟他小師侄兒學的?
「咳——」
淳于東輕咳一聲,看著他笑道:「說起來,已經好久沒見過閻王了。」
楚斯寒淡聲道:「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淳于東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陸洲打了個哈欠,直接下逐客令:「時候不早了,有什麼事兒明早再說吧。」
淳于東聞言抬眸,看著他道:「不知……師弟能否借師兄一間客房?」
這裡已經被包下,陸洲他們總共也就六個人,也就占去五個房間,其餘房間幾乎都是空的。
「隨你。」
陸洲淡聲說完,看向陸笙和楚斯寒道:「早點休息,明早還要處理那些難民的事兒呢。」
二人聞言,點了點頭。
上官殿對幽冥道:「幽冥,你帶淳于大人去找間空房。」
「是!」
幽冥上前,對著淳于東道:「淳于大人,請!」
淳于東起身,朝幾人微微頷首,這才同青衣一起跟隨幽冥出門。
陸笙和楚斯寒還有上官殿三人隨後也跟著走了出去。
————
翌日,衙門。
楚斯寒坐於公堂之上,青衣和藍衣二人則分別站在他左右。
下面,烏壓壓地站著五十幾名難民。
「本官想問問大家,是要各回自己的村莊去生活,還是想到別處去?」
公堂之下,眾難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人開口道:「大人,草民們昨日已經商量好,我們還是想回各自的村莊去。」
雖說,如今有些村莊已成了空村,但大家還是想回到原來的地方。
不為別的,只為最後那份歸屬感。
「既然大家都已決定好,那就這麼辦吧。」
楚斯寒看著眾人淡聲道:「明日起,衙門會開倉放糧,助你們度過難關,一直到秋季收成為止。」
難民們一聽,頓時激動地喊道:「大人英明!」
楚斯寒微微頷首,「如若沒有什麼事兒,那就這樣吧。」
見他起身下台,童氏忙牽著開春和開冬上前。
楚斯寒腳步微頓,看向童氏淡聲問:「老人家可還有別的問題?」
童氏點了點頭,「我們村如今就只剩我們祖孫三人,我想去黃陽鎮找我兒子兒媳,只是又不識路,能不能勞煩大人讓人送我們過去?」
「婆婆也要去黃陽鎮嗎?」
陸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對著三人笑道:「正巧我們明日就要回黃陽鎮,要不,等明日,你們再跟我們一起走吧。」
「是嗎?」
童氏大喜,忙謝道:「那民婦就先謝過姑娘和大人了!」
陸笙搖頭,「不客氣,正好順路。」
其他人都已經散去,準備到衙門門外領糧食。
陸笙則讓祖孫三人先回客棧,等明日一早,再讓馬車去接他們。
楚斯寒和衙門的其他人交代,說衙門暫時由青衣和藍衣二人代管時,衙門的人都不敢多言。
他們其中有些人之前就是卓縣令的人,自然是知道青衣和藍衣的。
直到現在,他們才清楚地知道,原來,淳于東並不是太子的人,而是楚斯寒他們這邊的人。
以至於,他們在聽到衙門由青衣和藍衣二人暫管時,連屁都不敢放。
這二人的厲害之處他們是見識過的。
楚斯寒讓其他人散去之後,便準備離開。
然而,他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看向青衣淡聲問:「聽說,您吞了不少的難民?」
青衣臉一黑,「我可不是什麼都吃的。」
「可是我聽唐將軍說,您一口氣吞下了百來個村民。」
楚斯寒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殿下有所不知。」
藍衣上前解釋道:「那些所謂的難民,不過是我們二人用幻術幻化出來的,為的,就是震懾那些士兵。」
楚斯寒微微頷首,「這個暫且不提,那麼,知情不報,又是怎麼回事兒?」
青衣和藍衣二人聞言微微一怔。
藍衣淡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是嗎?」
楚斯寒看了眼大門處,淡聲道:「正巧不遠處有個茶館,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陸笙舉手道:「我也要聽!」
楚斯寒寵溺地點了下頭,「那就一起。」
青衣和藍衣二人相視一眼,最後同時點了點頭。
四人一起進了茶館,直接要了個雅間。
等茶上了之後,陸笙才在門口處貼了一張隔音符。
「好了,有什麼事兒就慢慢說吧。」
陸笙坐回座位,笑眯眯地看著二人。
藍衣低聲道:「永福小鎮大旱一事,不用我們說,二位也已經知道了。」
楚斯寒和陸笙微微頷首。
藍衣繼續道:「我們剛來時,本想將計就計,讓太子自投羅網,卻不想,發現了一件怪異的事兒。」
「什麼怪異的事兒?」陸笙好奇。
「我們發現,有些難民很容易暴躁,夜裡月出時,眼睛會散發紅光,而且理智全無,見人就咬,當時,我和青衣抓了幾個回去給淳于大人看,大人看過之後,說這些村民被煉成了傀儡,已經救不了。」
「傀儡?」
楚斯寒蹙眉,「那不是仙界的禁術嗎?」
他很久之前有聽父親提起過,說是有人曾經用凡人練成了傀儡,最後害死了不少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些術法才會被歸入禁術之中。
「不錯!」
藍衣淡聲道:「這幾個村莊都處在河流下游,且依山傍水,按理說,是最不該出現大旱的。」
陸笙蹙眉,「你的意思是,這次的大旱也有古怪?」
藍衣點頭,「這次的大旱很不尋常,淳于大人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想過來調查,沒想到,竟然遇上了你們。」
「這又和你們替太子瞞報大旱一事有何關係?」楚斯寒道聲問。
「當然有了!」
青衣冷哼,「我們瞞報可不是替太子那蠢貨瞞報,而是替其他百姓的安危著想,要知道,百來個傀儡放進鎮中,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楚斯寒挑眉,「您怎麼知道有百來個?」
青衣表情一滯。
他能說,他吞下的那百來個村民,並非藍衣所說的用幻術幻化,而是那些傀儡嗎?
他輕哼道:「這個不重要。」
「那剩餘的那些村民,都是正常的村民咯?」陸笙問。
藍衣搖頭,「暫時不知,剛變成傀儡時,他們平時是不會發作的,但一到月圓之夜便會發作。」
「月圓之夜?」
陸笙心下微微一跳。
她問楚斯寒道:「今天是三月十五吧?」
楚斯寒頷首,「正是!」
「那些村民明早才會離開,若他們都是傀儡,那今晚……」
陸笙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臉上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陸笙看著三人,低聲提議道:「要不,我們回去和我師父還有妖王伯伯他們商量商量,有他們在,應該不會有事兒吧?」
藍衣自責地道:「這事兒我都忘了和主人提了。」
要不是楚斯寒突然提起青衣吞人一事,他只怕都要忘了。
如果因為他們的忘記,讓那些傀儡跑出來,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楚斯寒對青衣和藍衣道:「你們先去衙門,讓他們儘快把東西發完,然後將所有難民一個不落全送回客棧。」
「嗯。」
二人齊齊點頭。
陸笙和楚斯寒則直接趕回了客棧,將這件事告知陸洲和上官殿二人。
「你們是說,有偷修禁術的人逃到了此處,還把那些村民煉成了傀儡?」
陸洲聽後,表情甚是凝重。
楚斯寒頷首,「是的。」
上官殿眼睛微眯了眯,「難道,就是這個偷修禁術之人打傷了白瀲?」
「極有可能!」
陸洲沉聲道:「淳于東當年被污衊偷修禁術,如今他出現在這兒,那偷修禁術之人也出現在這兒。」
他冷笑一聲,「莫非,是想又一次誤導我們,然後再一次將矛頭指向淳于東?」
「應該只是巧合。」
楚斯寒低聲道:「聽青衣和藍衣說,他們當時並不知道大旱和傀儡一事,而是為了算計太子才過來的。」
「是嗎?」
陸洲微微蹙眉,「既然不是為了再一次陷害淳于東,那那偷修禁術之人如此煞費苦心,將那些村民煉成傀儡,到底是為了什麼?」
楚斯寒和陸笙同時搖頭。
陸洲不知道的事兒,他們就更不知道了。
「我倒是想起了一件陳年往事。」上官殿忽然開口。
幾人的目光同時朝他看去,卻聽他問上官殿道:「當年煉製傀儡之所以被歸為禁術一事,你可還記得?」
陸洲微微頷首,「自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