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爺將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用腳掃到一邊,他招呼著大家進了他的窩棚:「進來吧,這就是我的家。」
大鵬爺又跟了句:「別尿那幾個的,就住我這兒。在這棚區,你們提我的名號,沒人敢欺負你們。以後~我罩著你們!」
這個大鵬爺,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個子不高,穿著件破了個洞的棉衣。棉衣還敞著。頭上斜著戴了頂豆綠色的小毛氈帽。看起來有點痞里痞氣的。說話也痞里痞氣。
不過,這孩子有些心善。不心善不會收留他們幾個。
唐唐幾個和大鵬爺道了謝,先將稻草上整理一下,將桂兒爺扶到稻草上躺著。
大林嫂和羅婆婆。找出包裹里的衣服,給桂兒爺搭在身上,桂兒爺累得躺那兒,閉了眼睛說:「唐唐,我先睡一會兒。」
唐唐點頭:「你睡吧,桂兒爺,等天亮了,我找郎中去。」
大林嫂和羅婆婆招呼小虎小清清。大鵬爺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們幾個,沒說話。
小虎小清清吃了奶,也要睡覺。看著唐唐拿衣服給小虎小清清鋪睡覺的地方,他過來了。
他把自己的被褥拽過來,抖了抖,抖平了,又用手掃了掃,將被褥上的掉落的稻草末掃乾淨,他說:「讓他們在這上面睡。這上面比草上軟和。」qqxsnew
大林嫂和羅婆婆唐唐幾個挺感激,這大鵬爺把自己唯一的被褥也讓出來了。
大鵬爺將自己的大些的厚點的衣服找了幾件出來,給唐唐羅婆婆幾個。自己則裹了個破了洞的羊毛毯子,在稻草堆的一角睡下了。
雨滴滴滴答答打在窩棚的三角頂上,又順著三角頂厚厚的稻草流下來,滲進地里。
窩棚里有厚厚的稻草,稻草不是太軟和,但還算暖和。
唐唐躺下,也睡著了。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又餓著肚子走了那麼長時間的路。她同樣又累又冷又餓。她沒精力想明天的事。她得先睡一覺,補充補充體力再說。
天亮時雨停了。唐唐和平時差不多的時候醒過來。醒了後,發現自己在一堆稻草和衣服里躺著。她想起了昨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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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起來看看窩棚里。窩棚里稻草堆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桂兒爺大林嫂羅婆婆,對,還有那個叫大鵬爺的男孩子。
桂兒爺的臉色不好看。睡著前唐唐還聽見他哼哼了兩聲。今天務必得去給他抓點藥回來。還有大家昨天晚上都沒吃飯,今天,也得想辦法給他們弄點吃的。
錢從哪兒來?銀子和銅板都被那該死的土匪搶走了,馬車也被搶走了。他們什麼都沒有了!
撿回來的只有自己的醫療袋子和幾件衣服,連那幾瓶藥膏都被土匪問明白用途後搶走了。
唐唐看看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對,醫療器械沒人要。這衣服總能出去先賣掉應應急。說不定會有典當行能收。
自己的幾件衣服,是綢緞做的,應該能當幾個錢。等先把早上這關過了,她再去找找,看看有什麼賺錢的門路,最好能尋個醫治動物的活做做。
唐唐開始在稻草堆上疊她的衣服。將衣服疊起來。再找個包裹皮包著。唐唐輕腳輕手從稻草堆爬出來。
大鵬爺就在稻草堆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他聽見響動,醒了。
「你要去哪?」大鵬爺問。
唐唐說:「我想找個地方,把這衣服當了。」
大鵬爺說:「你們沒錢了?」
唐唐點點頭。大鵬爺摸摸自己的衣服懷中,袖中,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沒錢了,昨天還有點,都打了酒喝了。」
大鵬爺一把扯開自己裹著的舊毛毯:「我陪你去,這秀水城,沒一個地方是我大鵬爺不知道的。」
唐唐點頭:「那就謝謝了。」有個人領著,總比她滿大街亂找強。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窩棚里鑽出來,繞著這亂蓋的窩棚往出走。路過昨天喝酒的那個窩棚,正巧曲四眯著眼出來撒尿。
曲四大聲說:「大鵬爺,喲,這是領著你大媳婦出門了?這是準備回門啊還是私奔啊?」
大鵬爺臉紅了:「曲四你個狗兒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去去去,撒你的騷尿去!」
曲四也不惱:「得,還害羞了。大鵬爺,我可第一次見你害羞。你得了女人,還不興我們說兩句?!」
大鵬爺要過去踹他,他笑著跑走了。
大鵬爺扭頭和唐唐說:「你別聽他們亂說。」
唐唐點頭:「我知道。」
大鵬爺沒壞心眼,她看出來了。
只是這麼大的一個孩子,怎麼這窩棚里的人看起來還挺讓著他的?他也算窩棚里的一號人物?還有,這么小,為什麼會叫大鵬爺呢?
唐唐問大鵬爺:「你在窩棚里,為什麼他們還挺給你面子的?還有,你為什麼叫大鵬爺?你真名叫什麼?」
大鵬爺說:「我從小就在窩棚里長大。我是窩棚里住得最久的老人了。他們都是後來的,當然得給我幾分面子。」
鵬大爺放低了聲音說:「這些人欺軟怕硬。我不稱爺,他們都該騎我脖子上拉屎了。我其實叫程大鵬。大鵬展翅的大鵬。」
唐唐十分理解:這窩棚里看得出來,都住著些三教九流的人。大鵬若不厲害些,只怕別人是會欺負。
唐唐問大鵬:「你從小在窩棚里長大,那你爹你娘呢?」
大鵬眼皮耷拉下來:「沒了。死的死走的走了。我五歲的時候,我娘跑了,我爹酒喝多了,半夜摔水渠也沒了。」
大鵬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憂傷來。可能他已經麻木了,或許他已經遺忘了。
唐唐還是挺震驚的: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住在這窩棚中,沒爹沒娘,無依無靠。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一定一定很不容易。
唐唐和大鵬說:「我不想叫你大鵬爺。我比你大,該是你姐姐,我叫你大鵬或者鵬鵬吧。」
大鵬看看唐唐,沒說話。低了頭邊走邊用腳踢地上的淋濕有些鬆動的石子兒。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叫我大鵬吧,我娘沒走之前,就是那麼叫我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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