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雪中江湖,底層江湖】

  進入房間,不多時,魚龍幫便派了人,前來伺候。

  此人名叫王大石,體魄與性格,皆與名字截然相反。

  個子矮小,且,瘦如竹竿。

  為人十分懦弱,溫順。

  他的父親,早年死於幫派鬥毆,也算是為魚龍幫盡了死忠。

  劉老幫主,惦念這份情義,力排眾議,王大石雖根骨不佳,卻也被納入幫中。

  這小伙子,雖說,毫無半點武學天賦,但肯吃苦,做事也異常勤快。

  能出十分力,絕不偷懶一分。

  在幫里,沒少做刷馬桶,或者給師兄們洗衣物的髒活。

  任勞任怨。

  這些年,受到的欺負,至少有幾大籮筐。

  不過,這小子天生樂觀,嘻嘻呵呵,從不叫苦記仇。

  一次,在幫內,劉妮蓉無意間看到,他被欺負得過分了,便額外留心,對王大石稍微照顧了一些。

  由此,王大石的境況,略有好轉。

  此番遠行,便是小小魚龍幫,幫內亦是山頭林立。

  這其中,唯有王大石,樂意對徐千秋擠出一個笑臉。

  大概是覺得,同病相憐。

  今日,得知那姓徐的白衣公子,來歷極為不簡單,而且,那青衣婢女是個殺神,殺人不眨眼。

  眾人不敢觸其霉頭。

  故而,經商議,便派他來伺候,聽從使喚。

  前來伺候,王大石便不再虛以委蛇,不用顧忌師兄,以及師叔伯們的臉色。

  來到屋外,敲了敲們,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

  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徐公子。

  然後,遞上方才在鬧市買的倒馬關特產,西棋子糕。

  其實,他買了兩份,明面上那份,足有一斤多。

  暗地裡,自己藏了三兩不到。

  前者,自然而然,被師兄們收颳了去。

  他自己藏了三兩,若非如此,喜好糕點的王大石,便是花了錢,連這三兩美食,也難以吃到。

  如此小精明,便是王大石的苦中作樂。

  於沉默寡言的徐公子面前,王大石明顯有一種強烈的自卑。

  強烈到,不知如何掩飾。

  掏出所有油紙包裹的細棋乳糕,紅著臉,問道:

  「徐公子,嘗一嘗?」

  徐千秋搖了搖頭。

  王大石並未覺得意外。

  低著頭,說了一聲,自己會候在門外,有什麼事,吩咐他便可。

  退出房間,蹲在院子裡,自顧自吃起糕點來。

  才剛下嘴,便有幾位師兄,進入院子。

  王大石愕然轉頭,下意識,咽掉嘴裡糕點。

  心裡知道,完蛋了。

  他私藏了糕點,若被師兄們知曉,定又要被他們按下頭,去爬褲襠。

  三位師兄,五大三粗,進了院子,於目瞪口呆的王大石身上,搜了搜。

  並未找到糕點,其中一名師兄,灰心喪氣,遷怒於王大石。

  一巴掌,拍在其腦門上,罵道:

  「你小子,竟沒有偷偷摸摸,黑下幾塊糕點,你他娘的,是笨,還是蠢啊?!

  害老子輸給李豆半兩銀子。

  說好了,這半兩銀子,得你出。

  過幾日發了錢,你趕緊的,還給師兄,聽到了沒?!」

  王大石一頭霧水,木然點了點頭。

  那師兄臨走前,還不忘一巴掌拍下,罵罵咧咧,甩手離去,道:

  「晦氣!」

  等師兄們走遠了,王大石做賊般,懸下心中驚嚇,抹了抹嘴,一臉暗自慶幸,傻笑著。

  那些糕點,本是他出錢買的,如今,卻無半點覺悟。

  似乎,天生被欺負,才是再正常不過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

  看著這一幕,徐千秋面無表情,把椅子拉到靠窗位置,閉目休憩,好似老僧入定。

  青鳥則不知所蹤,不知去向。

  一等廂房之中,劉妮蓉,與師父肖鏘、客卿公孫楊,還有一名洪姓管事,分坐桌子四面。

  桌上,橫一鞘雙劍的肖鏘,輕聲笑道:

  「妮蓉,你仔細說說,那白衣劍客的劍法套路,那幫小兔崽子,說得含糊不清,半點眉目,也說不明白。」

  劉妮蓉與肖鏘習劍多年,而且,自幼耳濡目染。

  她的爺爺劉老幫主,與各路高手對敵,其中不乏劍術高人,其眼光,頗有獨到之處。

  娓娓道來。

  其中幾處精妙招式,劉妮蓉不忘以手指作劍,懸空,緩緩比劃。

  肖鏘本可不是那沽名釣譽的劍士,一鞘雙劍,最厲害地方便在於,雙劍出鞘後,子母雙劍,可借勢在身邊四周一丈內,如雙燕迴旋,攻守兼備。

  這並非上乘劍道,亦馭劍神通,不過取巧,精巧劍招罷了。

  肖鏘自嘲,自己劍道,完全不入劍道宗師的法眼。

  但在魚龍幫看來,這卻已是極為玄妙的本領。

  便是見多識廣的劉妮蓉,也誠心敬佩。

  辛苦習劍十幾年,也只能做到,讓單劍迴旋於三尺範圍。

  而且,中看不中用,對敵廝殺,根本無益。

  肖鏘,是魚龍幫少數,能在陵州武林,排在二流冒尖位置上的高手。

  離劉老幫主的第一線,相差不遠,乃是幫內,名副其實的劍術第一人。

  劉妮蓉拜師於他,肖鏘也不算誤人子弟。

  肖鏘細聽劉妮蓉說完,得知比武過程,微笑道:

  「若為師沒猜錯,那白衣劍客,便是當下,邊境風頭很盛的程頤澈。

  本以為,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糊弄老百姓。

  不曾想,還真有些道行。

  可惜,他走得急了,否則,老夫或可與他,論劍會友。

  若能入了我魚龍幫,做了客卿,那更是天大好事。」

  劉妮蓉輕嘆,道:「可惜了!」

  肖鏘看了一眼身旁的公孫楊,見他臉色木納,笑道:

  「這程頤澈,身手固然很高,但比起咱們老悶葫蘆,還是差了些火候。

  妮蓉,當年你公孫叔叔……」

  公孫楊吃力,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古井不波,打斷了老友肖鏘的揭老底,擺擺手,道:

  「過去的事,便不要提了。」

  肖鏘無奈道:「我這還沒說!」

  這時,劉妮蓉突然開口,問道:

  「師傅,公孫叔叔,那位青衣姑娘武功,比起你們二位,如何?」

  此言一出,屋內瞬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兩位老傢伙,彼此對視一眼,然後,搖搖頭。

  副幫主肖鏘,嘆息道:

  「便是我和你公孫叔叔聯手,再加上今日比武那兩位,只怕,也不見得能敵得過那青衣丫頭。

  若老夫沒看錯,那丫頭,至少是二品初期。

  劉老幫主,距離此境界,也尚差一線。

  便是這臨門一腳,你爺爺終其一生,至今,半隻腳已入黃土,也未能突破。」

  聞言,劉妮蓉緊抿嘴唇,久久不語。

  【踏入雪中江湖底層,方知,其實,真正的高手,並非遍地都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