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堡城郊外,一處看起來十分簡樸的莊園外。
亞歷山大擦了擦頭髮上的露水,緩步走進莊園內。
才走進莊園,情形和外面截然不同,外面看起來樸素簡陋的莊園,內部裝潢極盡奢華,讓亞歷山大都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在侍從的帶領下,進入了莊園內的一個房間。
房間內,阿爾卑湖伯爵正襟危坐在茶桌前,早已擺好了茶盤,一旁的碳爐上銅壺的水正從壺嘴冒出陣陣白煙。
見到亞歷山大,阿爾卑湖伯爵先是起身行禮,隨即開始沏茶。
顯然,雙方是早就約好了。
「我還以為殿下這種時候,不會來找我了。」阿爾卑湖伯爵手上的動作不停,笑著說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現在的情況如何,不過看起來,伯爵似乎心情還不錯,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或許,我多此一舉了。」亞歷山大接過阿爾卑湖伯爵遞過的茶盞,眯眼問道。
「殿下何出此言,陛下讓我擔任義大利總督,難道不是高升嗎,殿下為何會有如此想法呢?」
阿爾卑湖伯爵輕品一口茶,眼角微微一跳。
雖然飲茶這個文化在奧托的帶領下,已經幾乎成為了奧地利貴族的日常習慣了,但他本人,卻對此一點都不喜歡。
即使,在所謂的茶文化上,他已經是奧地利貴族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行了!」亞歷山大不悅的擺擺手,捏著茶盞,並沒有品嘗。
「這裡就我們兩人,不用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
這一次是我讓你丟了鷹眼的職務,是我的問題,我也會給你和德科相應的補償的,這一點,伯爵就不用擔心了。
我來,也不單純是為了看你,是為了帶走德科。」
「殿下哪裡的話,既然當初殿下攔住我向陛下匯報的時候,我選擇答應,自然也是做好心裡準備的。
只是,殿下,您準備帶德科去哪裡,不會是參戰吧。
陛下可是讓德科去擔任符騰堡郡郡守一職,您就不怕.」
阿爾卑湖伯爵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但意思亞歷山大何嘗不懂。
「呵.」亞歷山大冷笑一聲,看向對方的神情有些不善。
「伯爵何必明知故問呢,莫非你也認為我的父親可能會讓我的弟弟腓特烈接班嗎?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個,我倒是有可能信他們是為我擔心,但伯爵作為王族之一,又掌控鷹眼多年,真的不知道我父親的想法嗎?
伯爵有話直說好了,不需要拐彎抹角。」
「好吧。」阿爾卑湖伯爵伯爵被亞歷山大點破,也不裝了,直截了當的問出了他最疑惑的問題。
「我就想知道,為什麼陛下在德科和艾伯特之間直接選了艾伯特,難道單純只是為了拉攏波西米亞大公嗎?」
見阿爾卑湖伯爵問的是這個問題,亞歷山大瞬間瞭然,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
他該怎麼解釋自己父親對於這個時代普遍出現的家族內部通婚的反感,並命令禁止以後出現這樣的行為呢?
這在亞歷山大看來沒什麼大問題的事情,父親甚至專門寫到了家族族規之中,他要如何開口。
想了想之後,亞歷山大還是決定如實奉告吧,反正或許以後整個帝國乃至整個歐陸都將會知道哈布斯堡家族的這個族規。哦不,還有阿拉霍爾夫家族。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德科是王族。」亞歷山大將奧托的堅持說了一遍。
鑑於歷史上哈布斯堡家族奧地利和西班牙兩個支系實際上都是因為近親結婚導致的絕嗣,奧托自然要防患於未然,提前將這個隱患殺死。
近親結婚的危害實在是太多了,歐洲又不缺貴族,哈布斯堡家族如今一手打下的江山也不需要所謂的「神血」來加強統治,不要玩這種事情。
「原來如此。」阿爾卑湖伯爵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心中,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奧托崛起以來各種奇思妙想和莫名其妙的習慣實在是太多了,不理解阿爾卑湖伯爵也能接受。
心中最大的疑惑解決之後,阿爾卑湖伯爵自然也就和亞歷山大聊起了這番奧托的大動作來了。
「依我看,其實陛下不見得是生殿下您的氣才做出這樣的調整,這更多的,還是為未來布局。」
和亞歷山大交流了一番之後,阿爾卑湖伯爵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亞歷山大有些疑惑。「我以為父親是在敲打我,讓我繼續按照他的風格行事。」
「殿下,您這就有些小覷陛下的智慧了。」
阿爾卑湖伯爵搖搖頭,耐心解釋。
「您想想,從您成年開始,陛下就基本上將權力移交給您,最近這幾年,陛下更是除了大方向上稍微說兩句之外,根本不會插手王國治理。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您做出了和陛下不一樣的判斷,陛下就對此大幅調整整個王國的政治格局,您覺得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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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陛下不信任您,您如今還能執掌大權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親不是針對我?」亞歷山大若有所思。
「不錯,殿下。您這次準備帶著德科去參加戰爭,想帶著德科立下軍功,我猜猜看,其實除了德科之外,其他那些將領的子嗣,殿下您也準備一併帶著吧。
我再猜猜看,或許這並不是您最初的想法吧?」
阿爾卑湖伯爵笑著說完,猛的喝下了一盞茶,沒再說話。
亞歷山大也點點頭,沒再說話,默默喝光了已經有些微涼的茶。
「感謝伯爵指點,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德科的。」
亞歷山大放下茶盞,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間之後,亞歷山大深深的看了鷹堡一眼,心情十分複雜。
亞歷山大並不知道的是,他覺得英明神武深不可測的父親,這個時候,正苦著臉給自己的妻子解釋。
「不是,我說了,我不是想讓他們兄弟互相鬥爭,你就少聽那些貴族夫人們的屁話,他們懂個屁的政治!」
事情要從半小時前說起,差不多是亞歷山大進入阿爾卑湖伯爵莊園的時間,奧托也起床來到餐廳準備享用早餐。
然後,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在他的座位前方,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麵包,旁邊的玻璃杯中,也只有一杯清水。
而在自己妻子和女兒的座位前方,早餐卻依舊十分豐富,哪怕是日常和奧托一家人共享早餐,吃得較為清淡的巴德座位前,也同樣是琳琅滿目,一度讓奧托懷疑人生。
等到奧托叫來了侍從,準備大聲呵斥的時候,才得知這一切居然是王后索菲的安排。
奧托剛鬱悶的坐下,思考自己昨晚是不是說太累了不想交公糧得罪了妻子的時候,索菲帶著伊莎貝拉姍姍來遲。
這下,奧托才終於明白了緣由。
原來不是什麼夫妻生活不協調導致的,而是索菲在那些貴族夫人們的耳中,聽到了許多流言。
其中,最讓索菲觸動的,無疑就是奧托這次大規模進行人事調整,目的是削弱亞歷山大的權勢,好讓次子腓特烈上位。
他們的依據嘛,自然是亞歷山大被趕去帶兵,而腓特烈卻從邊境回來,執掌重要的鷹眼。
索菲聽到後,肯定就很擔心。
陪伴奧托一路成長到今天的索菲,也明白很多事情。
奧托能從男爵成為國王,乃至於日後成為皇帝,固然奧托的能力很重要,但其中更多的還是時局的照顧。
而這時局最重要的部分,無疑就是加洛林家族自己的內鬥了。
但凡加洛林家族不內鬥,不說奧托,就連什麼布列塔尼皇帝,什麼法蘭西國王,一個個誰能有機會掌握這麼大的權勢?
根本不可能,就單憑當初慕尼黑皇帝阿努爾夫掌控的實力,但凡一切以家族優先,維護家族整體的利益,現在的神聖羅馬帝國依舊是加洛林家族的天下。
深知內鬥可怕的索菲,便害怕哈布斯堡家族,害怕奧托的兩個兒子重蹈覆轍,因此才會採用這種方式提醒奧托。
這不僅是一個家族當家主母的思考,更是一個母親對於兩個兒子的愛。
可是,這對於奧托來說,完全就是無妄之災了。
事實上,他這次大規模的人事調整,除了警告手下的人瞞著他這件事之外,也是在為亞歷山大以及奧地利王國的未來進行謀劃。
是的,奧地利王國走到現在,也到了第一次新老交替的時候了。
那些跟隨奧托一路前行的老臣,雖然立下了各種功勞,但身居高位之後,自然也多了許多心思。
奧托是可以容忍他們的舉動,但也不想看著這種局面繼續惡化下去。
於是,在他們還沒做出什麼太過火的舉動的時候,先丟到閒職上去,然後再讓年輕人上位,用更有衝勁更聽話的年輕人取代他們。
反正這些年輕人,也都是這些功臣元老的子孫,也是和亞歷山大一同長大的。提拔重要他們,不僅能解除許多麻煩,讓功臣們沒任何怨言,也能讓亞歷山大之後正式掌權打好基礎。
不然,現在是奧托壓著,要是奧托不在了,亞歷山大面對這些功臣元老,真的能讓他們乖乖聽話嗎?
況且,奧托此舉也可以給奧地利王國的政治格局開一個好頭,穩定未來多年奧地利的政治生態。
只不過嘛,前面的事情,是奧托想到的。
至於提拔功勳子弟,則是別人給奧托的建議了。
所以,面對妻子胡攪蠻纏,奧托只得耐心解釋自己沒這種想法。
他好無辜,本來是為亞歷山大鋪路,怎麼就要變成自己要讓亞歷山大和腓特烈斗個你死我活呢?
但顯然,先入為主的索菲,這個時候不是很相信奧托的說辭。
沒辦法之下,奧托只能無奈的說道:
「行了行了,我這就下令,將亞歷山大正式立為王儲,並且三年之後,將王位正式傳給他,這下伱滿意了吧。」
「啊?」這回輪到索菲吃驚了,她這番舉動本來也只是想讓奧托立亞歷山大為王儲而已,沒想到奧托竟然做出了退位的決定。
奧托搖搖頭,一把將有些呆滯的妻子摟到了身邊,低聲說道。
「我很早之前不是就說過自己想好好的休息嗎,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這些年如果不是局勢不好,或許我早都將整個王國交給亞歷山大了,他做得非常不錯,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個優秀國王的素質了。
既然你擔心王國和家族的繼承出現問題,那我索性就早點休息好了。
如果這一次,亞歷山大能成功,快速結束帝國內戰。
我想,我退休的時間還會提前呢!」
就在鷹堡城的父子各自有心思的時候,遙遠的巴黎城中,法蘭西國王也見到了來自奧地利王國的信使,
「平分帝國?」法蘭西國王聽完信使的來意之後,忍不住笑了。
「我想,這樣的話,或許奧地利國王在不久之前,應該和布列塔尼皇帝說過吧。
回去告訴你們的國王陛下,法蘭西不會參與奧地利和布列塔尼之間的鬥爭,但也不會看著有任何一方獲勝,如今帝國的情況,我認為很好很滿意!」
法蘭西國王並不傻,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在帝國如今三家勢力中是墊底的,而奧地利王國的實力,則是最強的。
誰聽過老大加上老三去打老二的故事啊,這要是老二沒了,下一個該被解決的,不就是老三了嗎?
只有傻子,才會作為老三去幫老大打老二呢。
現在布列塔尼皇帝的情況,法蘭西國王很了解,正是因為害怕布列塔尼皇帝直接沒了,這段時間以來,他甚至都放棄了對對方的騷擾,好讓那位尼德蘭國王有足夠的兵力去對抗維爾蒂。
如今奧地利王國正式要對布列塔尼皇帝開戰,他也很為對方擔心。
但是,他也沒有膽量出兵去正面對抗奧地利王國,也只能出言威懾一下罷了。
至於能不能有效,他心中也很沒底。
等到奧地利信使離開之後,法蘭西國王立刻說道:
「去,通知尼德蘭國王,奧地利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