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笙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個溫柔聲音跟她說「別怕」。

  有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握著她的雙手，溫暖從手掌一直傳遞到她心裡。

  腦子裡一瞬間被清空了，蘇亦笙只覺得很困，很想睡覺。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總之，蘇亦笙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陽光正從巨大的落地窗照進來，有些刺眼。

  蘇亦笙下意識的用手遮擋住眼睛，直到慢慢適應強光，才緩緩拿開。

  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蘇亦笙就那麼躺著看向窗外，好像自己在一個空中樓閣。

  這是上了天堂了嗎。

  蘇亦笙蓋在衣服里的另一隻手動了動，手背上傳來淡淡的絲滑感。

  下意識的往身上看，不是被子，是一件黑色外套，襯裡大概是真絲的，很滑。

  意識幾乎在一瞬間回籠。

  蘇亦笙想起林宸楠穿得黑色外套，想起林宸楠讓她喝酒，想起喝完酒後的恍恍惚惚。

  然後....

  然後...不記得了。

  蘇亦笙幾乎是一下彈坐起來的，還因為起身太快，兩眼一黑，差點又倒下去。

  可能有點低血糖，蘇亦笙閉著眼緩了好一會兒，雙眼才又慢慢的恢復清明，頭腦開始清楚。

  看了看四周，果然是林宸楠的辦公室。

  但是沒看到林宸楠。

  現在天都亮了。

  也就是說她喝醉之後，在林宸楠的辦公室睡了一夜。

  那林宸楠呢，去哪了？

  她昨晚沒做什麼丟人的事吧。

  拿下身上的黑色外套，除了脫下的鞋子，自己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應該沒出啥事兒。

  可對面的休息室門是開著的，蘇亦笙心想，難不成林宸楠在休息室里睡覺。

  把黑色外套折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上。

  蘇亦笙從沙發上放下雙腳，直接踩在地上，工作鞋有點小跟，走起路來會噠噠響。

  林宸楠可能還沒醒，蘇亦笙打算不穿鞋，光著腳悄悄離開算了。

  有什麼問題之後再交待吧。

  而且她還要趕去醫院呢。

  蘇亦笙拎著鞋子輕手輕腳的往門邊走，誰知道一拉開門，就和剛要進門的林宸楠，四目相對。

  差點撞進林宸楠懷裡，兩個人都是一愣。

  這距離有點太近了，蘇亦笙覺得自己呼吸都要暫停了。

  最後還是林宸楠先開口「醒了」。

  蘇亦笙尷尬的點點頭「嗯」，隨後又趕緊解釋「林總，昨晚...我...實在不好意，又給你添麻煩了」。

  「我的錯」林宸楠乾脆利落的給出三個字。

  「啊？」蘇亦笙抬頭看著林宸楠，不明所以。

  「你說了你不會喝酒，還讓你喝」

  林宸楠說這話像是在承認錯誤，但語氣又好像一點歉意都沒有，一股子理所當然的意味。

  兩人這就麼一個拎著鞋，光著腳站在門裡。

  一個手裡拎著幾個袋子，另一隻手插在褲兜里，站在門外。

  像是在對峙，可蘇亦笙的氣場明顯被林宸楠秒殺得乾乾淨淨，毫無氣勢。

  好一會兒，蘇亦笙才反應過來，趕緊退到一邊，讓林宸楠進門。

  可林宸楠還是沒進門，把手裡的幾個袋子遞給蘇亦笙。

  蘇亦笙下意識就用右手去接，結果發現右手正拎著鞋呢，趕緊換了左手。

  「這是什麼？」。

  「衣服、洗漱用品」

  衣服、洗漱用品？為什麼遞給她，給她買的？

  蘇亦笙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林宸楠對著屋子裡抬了抬下巴，浴室在裡面。

  蘇亦笙反應過來林宸楠的意思，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林總，我回宿舍洗就行」。

  「不是還要去醫院，不嫌麻煩？」。

  蘇亦笙被噎了一下。

  林宸楠繼續說「收拾一下吧，我在樓下等你」。

  說完就轉身走了。

  蘇亦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把鞋子放在地上，打開手裡的袋子瞧。

  牙刷、毛巾，一條米色的連衣裙，甚至還有一套內衣！！！

  蘇亦笙的腦子轟一下炸開了，不會是林宸楠去買的吧？

  這叫什麼事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撞死是不可能的，想起來還得趕去醫院。

  蘇亦笙認命的關了辦公室的門，光著腳往裡邊的休室息走。

  林宸楠的休息室非常簡單、又高級。

  一張大床，落地窗邊擺著一個獨立沙發和一張圓桌，上面擺著一個空的菸灰缸。

  林宸楠有抽菸的習慣，但菸灰缸是空的，看來他昨晚並沒有睡在這。

  是因為她在嗎？

  蘇亦笙沒時間多想，趕緊鑽進了浴室。

  浴室也很簡單，只擺著林宸楠一個人的洗漱用品，怪不得要另外給她買。

  可他們不是說，他經常會帶女人上來過夜嗎，難得連一次性的用品都沒有。

  那...那些女人早上起來用什麼？

  蘇亦笙甩了甩頭，不知道自己想那些幹什麼，又不關她的事。

  現在又欠林宸楠多一份人情了。

  不過欠都欠了，也不矯情，以後想辦法還吧。

  蘇亦笙把袋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吊牌沒有、標籤也沒有，完全看不到價格。

  這可難辦了。

  花了十幾分鐘收拾完自己，又把浴室整理得乾乾淨淨，以免林宸楠再用的時候感到不適。

  下樓到大廳的時候。

  林宸楠正坐在吧檯前，整個大廳一個人都沒有。

  蘇亦笙記得，林宸楠好像說在樓下等她來著。

  他...真的在等。

  蘇亦笙朝著林宸楠慢慢走近，周邊的燈只開了照明的，有些昏暗。

  只有吧檯位置稍微亮一些，林宸楠的背影就在光里，看起來竟然有些孤獨。

  林宸楠抽了一口煙，薄薄的煙霧從他的前方慢慢升起。

  在燈光下，有一種迷霧的感覺，好像隔絕了周圍的一切，讓人覺得他周邊的空氣都是寒冷的。

  林宸楠會是一個孤獨的人嗎？

  平日裡看起來...不太像。

  走到林宸楠身後，蘇亦笙輕輕喊了一聲「林總」。

  林宸楠轉過身來，先前的那種孤獨好像一瞬間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撲面的霸道氣息。

  溫和的表情，平淡的語氣「收拾好了」。

  蘇亦笙點頭「嗯」

  林宸楠把剩下的半截煙按滅在菸灰缸里，問她「合身嗎」。

  蘇亦笙想起那套內衣，臉突然覺得有點熱「合...合身，謝謝林總，這些多少錢，我以後...」。

  蘇亦笙話還沒說完呢，林宸楠就站了起來，拿起搭在一旁凳子上的黑色外套「走，送你去醫院」。

  「啊？」蘇亦笙又呆住了。

  林宸楠淡淡的看著蘇亦笙「你不去」。

  「要去」蘇亦笙想都沒想就回答。

  「那還不走」。

  反正都欠了老多人情了，也不差這一點，蘇亦笙點頭「好，林總等我一下，我把東西放去更衣室」。

  「嗯，去吧」。

  時隔一個多月，蘇亦笙第二次坐上林宸楠的車。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在副駕，而林宸楠在開車。

  林宸楠甚至還貼心的準備了早餐。

  雖然蘇亦笙坐車很少吃東西，因為怕暈車會吐。

  又實在不好拒絕，還是硬著頭皮吃了。

  但...可能是太過於緊張了，蘇亦笙覺得她連暈車都忘記了。

  也可能是林宸楠開車技術太好，很穩？

  蘇亦笙原以為，林宸楠和沈奕謙是好友，或許他送她過來，只是順便，他要去看沈奕謙。

  可車卻停在了醫院門口，林宸楠似乎沒有打算要上去。

  蘇亦笙轉頭問「林總你不上去？」

  林宸楠側頭看她，反問「要我陪你上去？」。

  語氣和表情看起來都很認真，似乎是想要蘇亦笙的一個答案。

  蘇亦笙突然有種錯覺，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蘇亦笙的同意，他不好跟著。

  可只要蘇亦笙說好，他就可以陪著她。

  蘇亦笙似乎在林宸楠眼睛裡看到了一些複雜的情緒，像是要把她拉入深淵。

  希望林宸楠陪著嗎？

  內心深處是有一點希望的吧，只是蘇亦笙不敢去深想。

  有些期待不該有，也不能有。

  蘇亦笙慌亂收回與林宸楠對視的眼神，找回自己的理智。

  「不用，林總，謝謝你送我過來」。

  林宸楠沒回答，嘴角扯出來一個淡淡的笑容，但看起來並不高興。

  蘇亦笙也沒有心思去探究什麼，努力讓自己表面看起來輕鬆一些「那林總，我先上去了」。

  林宸楠微微點頭。

  蘇亦笙推開門一隻腳剛踩在地上，身後又傳來林宸楠的聲音「蘇亦笙」。

  「嗯」蘇亦笙立馬回頭。

  「有需要...可以找我」。

  蘇亦笙滿心感動，但又不敢表露出多餘的情緒，只能用力的點點頭「好的，謝謝林總」。

  下了車，站在路邊，看著林宸楠的車慢慢遠去。

  有那麼一瞬間，蘇亦笙真的希望林宸楠陪著她。

  可是林宸楠真的已經幫她太多了，實在沒有理由再麻煩。

  轉身走進醫院，每走一步，就覺得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站在楚琳的病房邊上，蘇亦笙有一種深深的無力，甚至沒了推門進去的勇氣。

  今天會拿到檢查結果嗎？

  可不管是什麼結果，她都不得不去面對。

  蘇亦笙調節了一下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微笑，轉身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