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暗無天日
用過晚膳以後,兩人在檐下品茶賞月。
原先是一切靜好的光景,誰知道院外突然傳來喧鬧聲。
林楚淺大驚,連忙起身想躲起來,結果起身太快,一不小心差點絆倒。
幸得何長笙伸手穩穩接住了她,一抬眼雙目對視,來不及擦出火花便匆匆錯開。
林楚淺掙扎著往裡屋一瘸一拐的走,內心罵罵咧咧,背影看起來也頗為狼狽。
何長笙見她進了屋,這才起身去打開院門。
月光下映襯著幾個身影,何明秋帶著丫鬟氣勢洶洶而來,卻被悠然和南山阻攔在外。
院門開了,裡面的光線落了下來,背光中的何長笙靜默無聲,陡然何明秋的氣焰莫名的被壓了下來。
「何小姐突然來訪,有何貴幹?」他的聲音低沉溫和,與他溫文爾雅的氣質如出一轍。
但何明秋知道,他內心裡的陰狠毒辣絲毫不遜於她,她推開阻攔的南山,咬牙切齒的說道:「何長笙,你未免欺人太甚。」
「何小姐的意思我聽不懂。」
「聽不懂?」何明秋冷哼了一聲,氣急敗壞的喊道:「你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做了什麼?鄒姨娘是怎麼當上正室夫人的?你可別說其中跟你毫無關係。」
「不是何小姐你自己提的?」何長笙眼含譏諷,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面色猙獰的模樣,這可與她平常在外偽裝出來的溫良柔弱的樣子大相逕庭。「前幾日你不是說府里事務繁雜,需要有位正室夫人來料理?」
「你…」何明秋咬牙切齒,心底對他的怨恨已經慢慢的浮現在了臉上,一向善於偽裝掩飾的她此時也顧不得其他。
她抬眼望進院內,發現檐下的桌子上擺放著兩個茶杯,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何須用兩個茶杯?滿腔怒火的她登時起了報復之心。
「我要去衙門狀告你窩藏罪犯。」何明秋冷不丁的出言威脅,語氣惡毒,眼睛更是陰狠的盯著何長笙。
她以為會看到他的驚慌,他的心虛,或者他的憤怒。
結果很遺憾,何長笙從容淡定,內心甚至沒有半點波動。
他淡淡的開口:「何小姐可知誣陷朝廷重臣該當何罪?」
「你屋裡定是有人,否則桌上怎麼可能擺兩個杯子,還有近日口味大變的膳食,定是窩藏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人。」何明秋自然是知道近期都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林府一案,此時氣急敗壞,便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沒準正是官府四處緝拿的林府罪犯林楚淺,若是我將此事捅了出去,你饒是當朝丞相又如何?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何長笙被她氣笑,淡漠的臉上流露出輕蔑又鄙夷的笑意。
「你當真以為自己定是世子妃了?」
他冷冷的一聲反問,莫名的讓何明秋嚇得臉色發白,原先還嚷嚷著想闖進去一探究竟的她莫名的噤了聲。
她是真的怕極了他的手段。
先前她還想用舊情來求他點頭答應柳姨娘成為何府的正室夫人,可結果呢,柳姨娘不僅沒當上夫人,還讓鄒姨娘給當上了。
那鄒姨娘不過二八年華,嬌柔美艷,與她年紀相仿。以後她在外面與她碰上了,還得裝模做樣的喊對方夫人,還得做出一份乖巧恭敬的模樣。
這簡直就是對她最大的諷刺。
現在聽到他這樣反問,何明秋從心底升騰出一種恐慌,她與李子靖好事將近,若是他有意想從中作梗,最後結果一定也與何府夫人之位一樣。
何長笙見她慘澹著臉不敢說話,淡淡的嗤笑了一聲。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轉身走回院內。
何明秋站在院外,驚楞的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手心緊緊的攥著手帕,悲憤恐慌的情緒交織在她臉上。
在月光下燭火中,他的身影猶如一座高大的山峰一樣難以逾越。
渺小的她跨越不了他這個障礙,哪怕此時只要她無畏的衝進去,推開門就便能發現躲在門外的林楚淺。
但是內心戰慄的她沒有那個勇氣。
上次他便說過了,若是她安分的做她的何小姐,那一切都能安然無恙。
殘留的理智比憤怒和羞辱更加有力的安撫了她的情緒,她恨恨的望著屋內已經重新落座怡然自得的他,壓住心頭的不甘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她承認自己不敢繼續挑戰何長笙的耐心,何府夫人的事情已定,就算她再不情願也無法改變,若是因為衝動把自己的計劃打斷了,那她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等她做了世子妃,就算他丞相大人再輕視自己,見面時不也得給她行禮喊她一聲世子妃?
小不忍則亂大謀。
——
院子再次恢復平靜。
林楚淺尷尬的從屋內走了出來,磨磨蹭蹭回到桌前,看著對面氣定神閒的何長笙,依舊難以想像如此溫文爾雅的他會有那樣冷厲的一面。
她咽了咽口水,弱弱的問道:「是你讓鄒姨娘當上夫人的?」
「其實誰當上何夫人我並不在乎。」何長笙慢條斯理的開始重新泡一壺新茶,臉色如常,也沒有否認,語氣也甚是平淡。「只要不是柳姨娘。」
林楚淺聽完心情挺複雜的,心想這憨憨是因為自己被柳姨娘毒害所以耿耿於懷。按理說有人的這麼為自己抱不平應該感到很欣慰。
但她卻覺得往事如煙該隨風而去,興許她的生死不過是劇情需要,哪怕沒有柳姨娘的毒害,她也許也會死於其他的事情。
而且認真算起來,何長笙的生母,那可憐的白晶晶沒準在她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何丞相何必如此?」
她拿起桌上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安撫了略有躁動的心緒。
一直以來她都在想,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院子依舊一塵不變?
為何他常年穿著月牙色的淺色衣袍?
為何他聰慧明智,才華橫溢卻偏偏要屈居在這後院之中制衡柳姨娘和何明秋?
明明以他的才能,可以走的更高更遠。
何必為了陳年往事,而讓自己終生陷入囹圄之中?
何長笙抬手為她盞了一杯新茶,屋外吹來了一陣風,燭光搖晃,她臉上的神色也變得黯淡無光,他轉頭去看天上的明月,正巧此時雲層遮蔽了月光,天地間除了屋內的這盞微弱的燭火,四面八方皆是冰冷蕭瑟的黑暗。
「我曾想過要殺了她。」突然,他輕輕的開口了。「可是我又覺得只是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生不如死。」
所以他接二連三的暗中安排著給何任城抬了一門又一門的妾室,看著柳姨娘惶惶不安的擔心自己失去寵愛而使出渾身解數的抓住何任城的心卻始終阻止不了他另求新歡,看著她費盡心思的想當上何夫人卻始終求而不得,看著她和她的女兒因為自己的低賤卑微的身份而始終抬不起頭來
一切的一切,在他看來都遠遠不夠。
林楚淺暗暗心驚,聯想到了何府現存的十三個姨娘,少的可憐的子嗣,還有何明秋心心念念的夫人之位,最後也落在了剛進府不過兩年的鄒姨娘身上。
若說這背後沒有何長笙的手筆那是不可能的。
誰能想到外表看起來清心寡欲光風霽月的何丞相實則有如此心機?
而這一切,皆是因為一個人。
心頭感到一陣壓抑的沉重感,林楚淺口中喝著熱茶,莫名的想喝幾杯冷酒,她放下茶杯,對他淡笑的說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令堂在天有靈,並不想見到你這般模樣?」
「那她希望我是那般模樣?」他側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眼底帶著些許恍惚與茫然。
「我想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樂。」口中的甘醇的茶香尚未消散,她微微吐出一口氣,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想來令堂所求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何長笙微愣,深邃的眼眸閃動著微光,晃動的燭光好像撩撥著他的心神。
他模糊之間好似察覺到了那被層層濃霧籠罩遮蔽的皓月悄然的浮現在了夜空中。
清暉皎潔的月光落了下來,整個天地都如同塵埃落定一般平靜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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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碼著碼著就煩躁了,煩躁起來就不知道自己整了什麼玩意。
我時常在想,我的讀者想來足夠成熟,可以自行腦補劇情到大結局了。
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