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漣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一時間愣住了,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別人這麼說,她也許可以當做是一句玩笑話,哂笑幾聲便可以揭過去,可是,看著段韞鈺眸中那幾乎無法掩飾的期待之意,她心中不由得升起濃濃的歉意。
「韞鈺,你別這麼說嘛。」陸雨漣只能幹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
看著他眸中的星光漸漸暗淡下來,想要說些什麼安慰開解的話語,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最後只能沉默不語。
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宮殿的地方,到處都是蜘蛛網,看著就是長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蕭條破敗無比。
可是,陸雨漣覺得他們兩人之間那種死一般的寂靜,比這破敗的環境更讓她感到難受。
半晌後,段韞鈺輕笑一聲,俊臉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文有禮,神色如常,輕笑道:「我和你開玩笑的。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旁邊找點柴火來。」
話音未落,他也不等陸雨漣回應,便起身離開。
陸雨漣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像是被一隻手狠狠的攥著,又難受又酸澀。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段韞鈺不再在自己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屋外陰雨綿綿,雨水帶來的潮濕仿佛能夠侵入人的身體裡,讓人的心情更加的壓抑。
還沒陸雨漣想出個所以然來,段韞鈺便抱著一捆木棍之類的,走了進來。
那些柴火很明顯是從窗棱或是桌椅上拆下來的,雜亂粗糙,和他整個人溫文儒雅的氣質十分的不搭,看著彆扭極了。
段韞鈺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嫻熟的生火,還用不知道哪裡找來的砂鍋煮著開水。
「你傷勢未愈,剛才又淋了雨,很有可能會感染風寒。我這裡還有一些姜粉和胡椒粉,等一下湯熬好了,你先喝一碗去去涼氣。」陸雨漣看著他像是叮噹貓一樣,不斷的從懷裡掏出拇指粗細的小瓷瓶,往鍋里放著東西。
她有些好奇的問道,「哎?你怎麼還隨身帶著這些東西啊?難道你早就預料到自己會淋雨麼?」
「不是。」段韞鈺攪拌著薑湯的水微微一動,面上浮現一抹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澀的笑容,輕聲道,「我知道你喜歡美食,也擅長做美食,所以,便隨身帶著各種調料,想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咱們就得露宿野外,不就用的上了?」
說著,他微微側著頭,面色柔和,眼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情意,定定的看著她。
柔和的火光映照著,他溫潤俊美的臉龐顯得更加的柔和,也更加的深情。
陸雨漣臉上微微有些發燙,心中卻是苦澀的厲害,低低的喊了一聲,「段韞鈺,你,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回應你的感情的。」
這可以說是第一次,陸雨漣這麼直白的說出拒絕的話來。
「小漣,我喜歡你。」段韞鈺聞言,臉色微微有些泛白,轉過頭去繼續手上的動作,半晌後才輕聲道。
陸雨漣頓時有些急了,連忙道,「可是,我不喜……」
「我知道!」段韞鈺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很快的打斷了她的話,不想從她的嘴裡聽到那令人絕望的字眼。
苦笑一聲,段韞鈺眼神定定的看著不停跳躍搖曳的火光,聲音低沉卻又充滿堅定的道,「可是,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我期望得到你的回應,但是我卻不希望你因此而感覺到壓力。」
陸雨漣怔怔的聽著這類似於表白的話語,忍不住低聲喃喃道,「韞鈺……」
除了他的名字,一向算是能言會道的人,此時此刻竟然一句其他的話,都說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堵著一般,噎的她難受。
段韞鈺輕笑一聲,微微轉過頭來,點點情意從眼角眉梢傳遞過來,他深情的道,「只要,你能夠過的幸福開心,就是對我最好的回應了。」
陸雨漣怔怔的看著他帶著真摯笑容的側臉,她能夠看得出來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是真實的。可是,究竟要什麼樣的情意,才能讓一個人即使得不到回應也甘之如飴。
她想像不出來,卻深深的為這樣的一份真摯的感情動容。
半晌後,她猛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朗聲堅定的道,「好!我一定會讓自己過得很幸福,很快樂的!」
能夠被這樣一個優秀而又痴情的人喜歡,這是她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有想像過的榮幸,此時此刻,她真的是幸福而快樂的!
得到了她如此肯定的回答,段韞鈺面上也露出一個喜悅的笑容,修長的手指舀出一碗薑湯遞了過來,一邊問道:「這大晚上的,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宮裡到處亂走?還遇上了太子?九皇子呢?他沒有派人跟在你身邊嗎?」
陸雨漣一口氣將薑湯喝了個乾淨,幾乎是下一秒鐘,她就覺得一股熱氣從心口蔓延到了全身,帶來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
她舒服的呼出一口氣來,好心情的答道,「你這幾天忙得很,今天是我太魯莽了,想要去給他送點吃的東西,誰知道,這宮裡的路實在是太複雜了,我東拐西拐,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這裡來了。還正好遇上太子他們商量陰謀詭計,真是太衰了!」
想到這逆天的霉運,她忍不住不開心的撅了撅嘴巴,內心深處對迷路的自己不滿意極了。
真給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大軍們丟臉,竟然連路都不認識!
越想越覺得丟人,她連忙轉移話題,反問了回去,「對了,你怎麼會大晚上的在皇宮裡?段家現在尚未恢復官職,你是怎麼進來皇宮的?」
段韞鈺默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跟著宮裡,採買的車隊混進來的。」
陸雨漣驚呼一聲,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遇事一向理智而從容的人,竟然也會做如此魯莽而衝動的事情。
她登時著急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吼道,「喂,韞鈺,你瘋了?你這可是擅闖皇宮,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啊!」
段韞鈺眉頭皺的緊緊的,四處查探了一番,才壓低了聲音回答道,「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進宮來。」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陸雨漣忍不住追問道。
驀地,一道靈光閃過,她腦海中閃過段依夢那張時而諂媚,時而帶著憎恨的臉龐,連忙對段韞鈺道:「哦對了!韞鈺,我那天在宮裡看到你那個妹妹,段依夢了。我聽見皇后叫她什麼夢貴人,她怎麼會成了皇帝的妃嬪的?」
她從來沒有聽段韞鈺提過這件事情,而他也相信,這樣打的事情,段韞鈺是不會故意瞞著她的。那麼很有可能,段依夢進宮的事情,段家人,至少段韞鈺是不知情的。
果然,段韞鈺聞言,面上閃過一抹憂愁之色,心事重重的道,「我知道。」
陸雨漣頓時驚訝極了,忍不住驚呼道,「你知道?你知道還不阻止她?這後宮的水深的很,哪裡是她一個小姑娘家,能夠應付得來的?」
段韞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人壓坐了下來,好脾氣的道:「你先別著急,聽我說啊。自從那天在夜集上見過之後,依夢就一直神出鬼沒的,直到前天我接到宮裡人的傳信,才知道她竟然入了宮,還成了貴人,今天晚上,我就是特意尋了個機會進宮來,想要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她怎麼說的?」陸雨漣問道,她始終記得那天段依夢看著自己,那眼神中深切的恨意,像是看待殺父仇人一般。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連累段韞鈺被治罪,段家失了榮華富貴一事,段依夢便恨自己到這個地步嗎?她總覺得不對勁,尤其是,段依夢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血玉靈狐的,那可是那天段韞鈺剛剛交到自己手上的,她自己的那枚早就被宮鴻軒那個混蛋給拿走了。
聽到她的問話,段韞鈺面上浮現一抹內疚的神色,有些為難的道:「她一心認為,憑藉自己的力量能夠光耀門楣,那天在坤寧宮的事情她也和我說了。」
陸雨漣精神一震,直覺這其中定然還有隱情,連忙問道,「她是怎麼說的?」
段韞鈺嘆了口氣,見她並沒有記恨段依夢的意思,內心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接著道:「她告訴我,現在她身邊有皇后的人,血玉靈狐的事情也是那些釘子故意透漏給她的,就是為了試探她是不是真心投靠皇后。她知道,既然皇后已經知道此事,那麼不管她上不上鉤,皇后都不會放過你,於是,她就……」
說到這裡,段韞鈺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陸雨漣卻是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段依夢不過是順水推舟,向皇后表忠心?」
不過,轉而她又為這個小丫頭擔心了,憂愁的道,「可是,皇后能夠坐穩後位,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