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著了火,通天的火光能把整個江面照亮。所以消息應該很快就傳到了宮裡。
雲七和雲七夕互看一眼,又同時朝著坐在陰影處的單連城看去。
微弱的光線下,單連城的目光沉了一下,隨後起身當先走出了山洞。
雲七和雲七夕也跟著起身走了出去,在山洞口,雲七突然拉住她的手,目光很深地看著她。
「照顧好自己。」像是一種別離的口氣。
雲七夕覺得有一股暖流流進了心底,咧嘴一笑,「從小我就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人,所以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是我從小練就的最得意的本事,不必擔心。」
她以為她笑得很瀟灑,她不會知道她此刻的笑容夾雜了幾分苦澀。
雲七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捏著她的手緊了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夜色下,走在前面幾步遠的那個身影明顯僵了一下。
而雲七夕並沒有發覺,她陷在雲七帶著熱度的目光里,有些失神。雖然她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但不會遲鈍到像一個白痴,雲七話中有話,她隱隱約約地懂了。
雲七很好,真的。無論他的身份如何,簡單也好,複雜也罷,她肯定他這個人,他是一個標準的好男人。
可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時代,她像一個異類,那麼地格格不入,她從沒有想過會在這裡把自己的感情交付。
他比女人還了解女人,他好得像密友,甚至可以是藍顏知己,可是再超不出這樣的界限。
「謝謝你,雲七,交到你這個朋友是我的幸運,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喝酒。像哥們兒一樣。」
她明顯看到雲七璀璨的眸子黯了下來,於是她的喉嚨哽了一下,只道,「走吧。」
手指輕輕抽離他的手心,她快走幾步,跟在了單連城和雲沖的後面。
江面上,那艘船還沒有燃盡,空氣中瀰漫著燃燒的餘熱。
有許多隻小船在向那隻燃燒的船靠近,江面上有很多人在游來游去地找。
「晉王殿下,晉王殿下……」許多人的聲音在喊。
雲沖站在江邊,回頭看了單連城一眼,單連城在江邊的一塊大石頭在坐下,朝他點了點頭。於是雲沖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一隻手一拔,一道光伴著一聲銳響劃破了夜空。
船上的人齊齊地望向這邊,有人興奮地喊,「這是晉軍的信號,晉王殿下還活著,晉王殿下還活著。」
所有船隻以及水裡的人齊齊向這邊趕了過來。
越來越近的一支支火把漸漸地照亮了江岸,船上傳來的女人的哭聲,不難辨認,這哭聲是惠妃。
試想一下,若今日單連城真的被這場大火奪去了生命,不知道惠妃該是怎樣的愧悔呢?會不會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傻的事情?
船靠了岸,惠妃跌跌撞撞地下了船,見到單連城還好好地坐在那裡,一隻手捂著嘴,哭聲更是壓抑不住,身子一軟,差點跌倒,幸好旁邊的珠兒和丁香及時扶住了她。
「連城,連城,你還好嗎?」
惠妃在她們的攙扶下,衝到單連城面前,原本的端莊已經不在,她此刻只是一個以為要與孩子天人永隔的母親,哭得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母妃,我沒事,是雲將軍及時趕到救了我們。」
面對自己母親這般的哭相,他的語氣依然能如此淡定。
而後面從船上下來的人,竟然還有雲風烈和雲攬月,以及蘇玉婉。
不用猜,他們是為了找她而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算是虛情假意的功夫,他們也還是要做一做的。
「晉王殿下,七夕,你們沒事,真是老天保佑。」雲風烈一張擔憂的臉在月華下越發顯得滄桑,在見到單連城和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雲七夕時,神情明顯一松。
而跟在他身後下船來的雲攬月母女二人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蘇玉婉的裝逼功底畢竟深厚,只臉色僵了一下,就強扯了個狀似欣慰的笑,「真是太好了,我的這一顆心啊,一直撲通撲通跳著,這下子總算落到實處了。」
我……,雲七夕想吐。
而雲攬月明顯功夫不夠,看見雲七夕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她先是一臉的不敢相信,最後是臉上寫滿了失望。
雲七夕看完雲攬月母女二人的精彩變臉,竟然無聲地勾起唇角,笑了。
她的生活真是處處充滿了樂趣,時不時就會有人主動跑到她面前來做免費表演,她不給點賞錢,心裡還真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見她竟然在笑,雲攬月心頭那個氣呀,高高抬著下巴把她打量了一下,注意到她一身寬大的男裝,哼笑了起來。
「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穿著男人的衣服,莫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你可別忘了,你可是晉王殿下的未婚妻。你所做的一切,直接影響到晉王殿下的聲譽。」
被她這麼尖銳的聲音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她看了過來,打量著她一身怪異的裝扮,看大家的神色,興許還在自動腦補著什麼齷齪的情節。就連正在哭泣的惠妃聲音都突然沒了,一邊拿絹帕拭淚,一邊瞧著她。
打著單連城的旗幟來打壓她,以幫單連城鳴不平的幌子來奚落她,真是沒有最賤,只有更賤。
面對雲攬月尖銳的話,以及無數雙神色各異的目光,雲七夕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麼地狼狽,正在發窘,突然一隻手霸道地拉住她的手,將她一拉,她被迫往前沖了幾步,來到單連城的身邊。
「冷嗎?」單連城淡淡地問。
他的手掌傳來一種讓人溫暖和安心的溫度。好一陣,雲七夕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單連城又道,「衣服燒了就燒了,爺給你買新的。」
雲七夕再傻也明白,他是在幫她,他渾厚有力的嗓音在向所有人宣布,就算全世界都質疑她,他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這樣一來,就算有些人有什麼疑問,也不敢再有什麼議論了。
這冷麵王爺也並不那麼冷嘛,時而的舉動讓很讓她動容。
「好。」雲七夕特別低眉順眼地回道。
戈風拿了一個輪椅放在單連城面前,「爺,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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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晉王殿下沒事是大好事,惠妃娘娘,回去吧,折騰了一夜,您也累了,晉王殿下也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雲風烈說道。
戈風和雲沖二人把單連城扶著坐在了輪椅上。
一行人往船上走,雲七夕落在最後,快上船時,下意識地回頭望。
雲七呢?他去了哪裡?
「七夕,走吧。」雲沖在前面催她。
雲七夕回過頭,緊走幾步上了船。
船漸漸地駛離岸邊,雲七夕上船後一直望著江岸的方向,她的視力好,她看到一個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遠遠地與她對視。
望了一會,雲七突然用一個十分悠閒的姿勢坐在起先單連城坐過的石頭上,沖她揮了揮手,似乎在告訴她,他很好。他好像總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像一個迷,可她卻一點也沒有因此而困擾,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她肯定的是他這個人,他是一個值得深交的人。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迷,她的真實身份同樣尷尬到不可說。不盤根問底,簡單而單純地交心,就好。
甲板上,大家都出奇地安靜,單連城坐在輪椅上,朝著江水的方向,靜默著。惠妃此刻也平靜了下來,視線不時在單連城和雲七夕的身上移動,仿佛是思考什麼。
就算惠妃沒有放火,也是她造就了今晚的一切,雲七夕真是對她無語。她其實好想問她,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她改還不行嗎?至於為了收她這個媳婦,各種陰謀算計麼?
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雲七夕還真的從沒有覺得自己有這麼吃香過。
而雲攬月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睛憤恨地盯著雲七夕,手裡的一張絹帕都絞得變了形狀。沒有接到她的死訊,她簡直失望透頂。
江風有些涼,雲七夕扯了扯寬大的腰身,抱著手臂攏緊了一些,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愜意樣子就仿佛在說,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然後,她成功地瞟到雲攬月快氣炸了。
下了船,幾輛馬車等在岸邊。
惠妃和單連城上了其中的一輛,他們目送著他們的馬車離開,才準備上車。
只有一輛馬車,雲七夕本來想說,她就坐外面,大概是雲沖覺得她此時的裝扮實在不雅,皺眉道,「你還是進裡面坐吧,外面風大。」
於是,雲七夕只好跟雲風烈,蘇玉婉和雲攬月擠了一輛馬車。
逼仄的空間裡,幾個人心思各異。
雲風烈一直沒有說話,蘇玉婉倒是修養極好,竟然還能對她噓寒問暖幾句,雲七夕實在是佩服她,而雲攬月那副看不慣她的樣子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已經不屑於再去偽裝了。
回到府里,見到了哭成了核桃眼的巧兒。她一直內疚是自己的傳話讓她陷入了險境。雲七夕勸說了她好一會兒,她才終於腫著眼下去,給了雲七夕一會兒安靜。
洗了個澡,雲七夕覺得這一整個晚上折騰得太累了,她應該睡到自然醒。
不過老天似乎總是在和她作對,尤其是她每次想要睡個安穩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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