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夕坐起來,揉著發脹的腦袋,心虛地瞧了雲沖一眼,小聲嘀咕道,「可不可以不發火,我已經夠慘了,沒有染上瘟疫已是萬幸,還差點兒被一把火給燒死,我已經得到教訓了。」
「你果真跟七夕大不相同,七夕斷然不會這般不讓人省心。」雲沖明明有些生氣,可話出來,更多的是無奈。
「我若跟她一樣,就任人宰割了,還能活著?」雲七夕知道此刻不該反駁,只管認錯就對了,可她時常嘴巴比腦袋快,想也沒想,便衝口而出了。
話說出來,她有些後悔,因為她看見雲沖的臉色有些不好,如被人揭開了傷疤般的傷痛很明顯地閃過。
「對不起,我嘴快。」雲七夕低著頭,聲音小了下來。
雲沖點點頭,面色平靜地道,「你說得對,你確實比她堅強勇敢,可你若不是這樣勇敢,又何至於讓自己陷進這場危險里。」
「她倒是懂得隱忍退讓,所以最後讓自己的命都丟了?」
說完這句話,雲七夕分明看到,雲沖的臉色白了,她有些不忍心,轉移話題,問道,「其他人都還好吧?」
雲沖看了她一眼,道,「多數人被救了。」
他說得很婉轉,但云七夕還是懂了,多數人被救了,也就是說,還是有人遇難了。
把大家聚在一起,是她的主意,她當時只是想著人多力量大,抱成團兒沒那麼容易被欺負,倒是沒想到,這樣子更方便別人將他們一鍋端了。要知道,屋子裡大多都只是無辜的百姓,還有不少婦人和孩子,就連那三個太醫,也是強留了他們下來的。這整件事,她罪孽深重。
起先就聽巧兒說,死了好幾個,她不知道那幾個是誰,雲七和小雨還好嗎?
似乎看懂了她在這一刻的沉默,雲沖說道,「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考慮考慮你自己吧,皇上已經下了旨,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是,那天單連城也告訴她了,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她原本是抱著讓單連城去向皇上拒婚的目的出去的,卻不想,這一出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回來之後,一切都沒有變,皇上的旨意仍在,而且,連日子都定了,顯得更加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跟著晉王殿下這些年,大抵還是了解他的,雖然在戰場上,他驍勇善戰,殺伐果斷,但下了戰場,他對屬下還是不錯的。他一直都沒有娶妻,也許是皇上一直都沒有給他指過婚。我不知道晉王殿下會怎樣對待一個女人,但憑我的直覺,他應該會是一個好男人。」
從雲沖的話里可以聽得出來,他對單連城有幾分欽佩。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雲七夕一眼,又道,「殿下以前身為皇子,後來被封為晉王這些年,從沒有為任何事求過皇上,但這一次是他將你在瘟疫村的事情告訴給了皇上,懇求皇上派太醫來看你。我猜他心裡是有你的,至少他會是一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雲沖的語氣很平淡,但云七夕從他淡然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絲傷感。而聽到最後,她卻是驚呆了。
讓單連城去跟皇上提拒婚,他卻到皇上面前去為她求太醫。這樣的話,皇上一定會誤會單連城在意她,會覺得自己這一次的指婚,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然而再一深想,她很快又冷靜下來。她想她似乎明白單連城為什麼這樣做了。與其眼睜睜看著單子隱裹狹著東柳村的百姓威脅向飛,讓這些百姓成為犧牲品,不如把整個事情推到皇上面前,給個理由讓皇上派太醫來,以太醫的專業來摘掉東柳村作為瘟疫村的帽子。
而她,不過是單連城遞給皇上的一個理由而已。
也許是對方眼看著陰謀不能得逞,索性扔了一把火,打算把所有人都燒死。
八月十五,那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了,所以,如果她只要再熬上十來天,當滿這一個月的二小姐,她就可以拿著那剩下的一半兒銀子開溜了。到時,什麼指婚,什麼聖旨,都再也不關她的事了。
想通了這些,她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對於她的反應,雲沖詫異了一瞬之後,眸色暗了下來,似乎欲言又止,可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會讓大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更何況,你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大夫。」
雲沖點點頭,「那好吧。」
雲沖走了沒多久,雲風烈也來看了她,只詢問
了幾句話,便離開了。雲七夕明顯能夠感覺到,雲風烈對她不如以前那般關心了,但她倒不在意這個,他不成天關注她,對她來說,她會更輕鬆一些,不用勞神費力地想著如何應對才會不露出破綻來。
她只是手背被燙傷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索性不是傷在臉上。
她更擔心的是雲七和小雨,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於是她打算出府一趟,去打聽打聽。
待到天黑,雲七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腿上的傷還沒全好,不能爬牆,只能走門。剛走出院子,就聽見一個奚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明明知道自己是從瘟疫村里出來的,被帶回來只是因為哥哥太善良而已,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到處走動,真是沒有自知知明。」
只見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雲攬月正悠閒地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擺放著一盤葡萄。
說完了話,她一隻素手將一顆葡萄送進了嘴裡,悠然自得地朝雲七夕看過來。
國公府這麼大,卻偏偏坐在她的院門口來,只為了在她出來的時候,如此這般,好好地打壓嘲笑她一番。還真是費心思了!
雲七夕抬手將頭髮攏到耳後,含笑一步步走了過去。
「姐姐,咱們好歹也是一家人,是姐妹,就算我染上了瘟疫,想必姐姐也是不會嫌棄我的是不是?」
見她走近,雲攬月眼裡頓時有了警惕,冷哼一聲,「誰跟你是一家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雲七夕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我也是有自知知明的,怎敢與未來的太子妃攀關係。只不過大娘今日說過,我們如今是姐妹,往後是妯娌,始終是一家人。」
「我唄,」雲攬月滿臉鄙夷地看著她,「一家人?就你這賤樣,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
雲七夕的臉皮子厚,自不會輕易地被她的言辭激怒,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卻突聽雲攬月哎喲一聲,就見她吃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同,同時憤怒地看向雲七夕,卻見她只是抄著手站在不遠處,似乎剛才並沒有動。於是罵咧的話忍了忍,終是沒有像噴大便一樣噴出來。
雖然是晚上,但還有月光,所以當雲攬月把手拿開時,她還是看見她額頭上青紅的一塊。
「姐姐這是怎麼了?」雲七夕忍著笑問。
雲攬月用手擋著自己的額頭,不屑地哼了哼,「不肖你關心。」
雲七夕笑了,笑得有些欠揍,「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關心,我只是好奇。」
「你,」雲攬月恨恨地咬著牙,然後不知道她給自己做了什麼心理建設,突然又笑了,「聽聞晉王殿下為了你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晉王殿下以前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不過才指了婚,他就這般護著你了,果真是會勾引男人的賤人,跟你那個犯賤的娘一個樣。」
雲七夕什麼糙話都聽得下去,就是不能忍受別人罵娘,在現代的時候,那個登堂入室的小三也是這般指著她和她母親的鼻子罵。
「你再說一遍。」雲七夕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冽。
這眼神讓雲攬月心裡莫名有些心虛,卻仍是嘴硬,「我就說了,你能把我怎麼樣?你和你娘娘都是只會勾引男人的賤人。」
話剛落下,雲七夕是準備甩她一個耳光的,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這樣做,就聽見雲攬月又叫了一聲,飛快捧住自己的頭。
這下雲七夕看清楚了,剛才從雲攬月頭上掉下去的是一顆石子。
雲攬月有些驚恐地四處瞧,聲音顫抖地問,「誰,是誰在搗鬼?」
話還沒問完,幾顆石子同時飛了出來,砸中了她的腿。她膝蓋一彎,險些跪倒。
本來還氣勢洶洶的她,這會兒似乎不敢說話了,捂著頭,瞪了雲七夕一眼,逃也似地離開了。
瞧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雲七夕好奇地四下看了看。
可是,四周很安靜,沒有人。
經過這麼一鬧,她放棄了現在出去的想法,想著,還是明天白天再想辦法出去吧。
重新走回院子,來到門口,正準備推門,突然一個人影跳到她的眼前,一隻手環過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推開門,將她帶了進去。
見她沒有掙扎,也沒有要大叫的意思,對方才放開了她。
房間裡沒有點燈,雲七夕借著窗戶紙上透進來的月光看清他的臉。
「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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